第九章 东平轶事 二(2 / 2)

加入书签

“好。”

“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么?”

海月踌躇了一阵,想了一阵儿,摇了摇头道:“叫黑黑还是黑子,还是个难题。”

景唐扶额,轻声询问道:“月见。如何?”

“月见,月见,……正好,与它额前的胎记呼应。”海月惊喜地读了两遍,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这一匹白马叫霜降如何?”

“甚好。月见,霜降。倒是很般配。”

这一晚,景唐将海月送回房间,便没准备再多做停留。海月却叫住他,踌躇了片刻道:“景唐,明日送小曾上路之后,我打算与两位师叔商量着,带几个弟兄去上次遇到的湖泊探一探,说不准,能有小师兄留下的线索。”

她的声音说到最后,变得有些细小。客栈里的红灯笼散出温和的光,映着她的脸有些暗淡,却明显能看见她年轻的脸庞爬上一层阴霾。

景唐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沉默了半晌,道:“你愿意回去,我便同你一起。”

海月重新抬起头,撑起一个笑容给他。

看着这一个笑脸,他的心却像古寺的钟被沉闷地一击,斑斑驳驳的铁锈便落了一地。

这一夜,许多人都未曾睡着。

海月回到自己的房中,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一柄短剑。那柄带着血污的短剑,便是那一日镖队遭遇屠杀,老三师叔在混乱中捡到的。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摩挲过刀背,有一种深切的恐惧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弥漫在她的心中,就像那一夜黑暗中的沙漠,那是一种死亡的恐惧。

明日便是三七了。

在那日丧生的镖师,不多不少,一共九十八人,占了镖队一半人马。

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被海月整整齐齐地誊抄在簿子上,等着明日拜托小曾带回燕京。可是唯独两个人的名字她没有写上去。一个是项元德,一个是项冲。

那些曾经存在在生命里的旧人,就像深深篆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古老文字,在她短暂的生命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并永久地改变了她生命的轨迹。

终于…她取出记录了亡者的姓名簿子,端端正正地加了一行字。

项元德尊师,大师兄项冲阵亡于黑沙漠。项宁失踪,下落不明。

天刚刚蒙蒙亮,海月听见隔壁隐约有开门的声音,还有景唐压低声音的嘱咐声。

海月连忙起身,裹了一件宽大的袍子,随便用手帕沾了一点水擦了一把脸,便冲了出去。

景唐看见海月皆是微微一惊:“怎么这么早便起来了?”

海月揉了揉眼睛,道:“昨个便说好送小曾出城的,你怎的也不叫我。”

小曾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脖子上还挂着一包袱的烙饼。

景唐笑道:“我见时候还早,就没叫你。如今你赶着起来了,那便一同送他出城罢。”

海月骑了昨日刚买的黑马,景唐便顺手牵了白马出来。

小曾左看看,又看看,见他们二人的马竟长的如此登对,不禁百感交集。只怕待他送信回来,也许公子的终身大事就又着落了。这次回京,要不要趁机像老太尉通风报信一声。小曾越想越高兴,一分神险些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景唐皱了皱眉头。这小子,从前些天开始便没来由地看着他傻笑,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刚想催促小曾上路,却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句“阁下留步”。

三人回过头来,只见叶清桓一身粗布衣裳,手中拿着一封信上前对景唐道:“昨日才知道曾侍卫今日启程,匆忙才写下这封书信。湟水一带的山谷里有一些未曾陷落的兵站,也许还有一些与大部队失散的弟兄们。若曾侍卫遇到他们,只管将这信和令牌给他们看,便可畅通无阻,还可随时补充一些给养。”

景唐接过信和令牌,交与曾侍卫,在马上略一行礼道:

“如此便多谢叶参领。”

“多谢叶参领。”小曾也一本正经地抱拳施礼道。

叶清桓笑着摇了摇手,道:“穿越战线,重返燕京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末将也不过略微尽些绵薄之力,祝君一路顺风。”

他微微退后几步,让开道路,颇为正式地作了一揖。

小曾回礼之后,三人便纵马向城边而去。

海月和景唐将小曾送至北城门,通过守城的盘查之后,又送出城了好几里。

小曾勒紧马头,转头笑着对景唐和海月道:“大人,项镖头,送到此处便可以了。”

景唐叮嘱道:“此去一路恐有不少风险。你若遇上人,切勿跟他们硬拼,小心躲过便是了。”

“是。”

海月紧接着问道,“小曾,我给你包的那一包袱奶疙瘩,你可带上了?那东西虽不好吃,却比旁的干粮顶饿些。”

小曾打了一个寒颤,道:“带了带了。”又怕她再问起,小曾连忙岔开话题,向景唐道:“公子的旌节和通关文牒,一应都在出了南城门往西一里地的巨石下埋着。”

景唐点了点头。小曾看看景唐,又看看海月,脸上流露出吃了蜜一般的表情。

这次回去,若向老太尉禀报一番,修一封聘书至祭酒镖局……不行不行,海月镖头还在三年服孝期里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景唐看他再一次露出傻笑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忍住蠢蠢欲动的后旋腿,催促他赶紧上路。

海月却从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小曾道:“这是给镖局头领的书信,还望你能顺路送一送。”

小曾接过书信,拍了拍胸口道:“放心吧……”

他刚想多说几句,却被景唐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抱拳施礼道:“公子,项姑娘,保重。”

随即策马便溜出老远。

景唐望着他的背影,略微叹了一口气。小曾昨晚与他商讨路线时,竟拐弯抹角地问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小子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比自己的祖母还要更上心一些。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微微侧颜,轻瞟了一眼海月,见她不施粉黛的脸颊依旧清秀无比,脸便不禁有些热。但很快他便稳下了心来,安慰自己道,自己又怎么会对她一个小毛头动心。

他淡淡道:“我去南城门取东西,你回去带些人来,我们一道去湖边。”

海月应了,问道:“你怎么拿旌节回城?”

“用麻布裹一裹,只道是手杖便罢了。”

海月笑道:“守城门的也不见得个个都认得你那旌节。你取了东西,便在南城门等我,我去去就来。”

&/div>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