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女儿心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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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三日,天晴。

南怀东巷榆钱街落坐了一排古朴秀气的民宅,其中最里的一处住着团子铺老板李双莲和她那做衙役的儿子张廷生,因唯一的女儿几年前已远嫁他乡,家里只剩他俩儿带着一个早早没了娘的孩子相依为命。

与千百户人家一样,张家的宅里有一个小巧别致的院子。院中央种了一颗数十年的老榆树,它枝丫细密如线,每一根线条上都分布有均匀的榆圈,来年的树叶便从这里发芽生长。

此时,榆树下的小板凳儿上坐着一个白嫩嫩、水灵灵的小丫头,葡萄般的大眼睛配了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儿,倒似年画中走出的玉女,可爱得紧。小丫头身后站了一个穿着大红花袄子的窈窕姑娘,绾着双螺髻,发上只简单的缀了白缎带,明明是一副最朴实的农家媳妇儿装扮,却偏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灵巧纤细的手在小丫头的发间撩拨跳动着,不一会儿功夫扎出的辫花儿便如蝴蝶般好看。

李双莲盘着腿坐在树下的檐台上纳鞋底儿,她不时抬起头眉开眼笑地看着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越看心中越是欢喜。

待最后一根红绳儿变成了头上飞舞的蝴蝶花,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来到李双莲面前,陀螺似的转了几个圈儿,一脸灿烂道:“阿姆,阿姆,你说我好看吗?”

李双莲一双眼睛都笑成了缝,忙放下手上的针线,将孩子一把拥入怀中,叫着她的小名,狠亲了几口:“好看,好看,我家甜花儿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女孩子……”

“阿姆说谎!”小丫头用藕荷般白白胖胖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呵呵笑着,她通红着脸从李双莲怀里挣脱出来,一下便钻进了另一个怀抱:“我家灵儿才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

“混丫头!”李双莲抬手作势要收拾口无遮拦的孩子,却看见已寻了避风处的丫头将两只手放在耳朵边,直向她做鬼脸,弄得妇人哭笑不得,颇有些难为情道:“她娘去世得早,爹又是个糙的,连扎小辫儿都不会。孩子这一天到晚总盼着家中能够凑齐人,有娘疼爱,您别往心里去!”她话虽如此,心中却有些隐隐的期盼。

红衣的人清灵如水的脸在暖阳中晒着,染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就连脸上一根根浅浅的小绒毛也透着稚嫩和可爱。她抚着孩子柔软细密的发,温柔道:“能够做甜花的娘、您家的媳妇儿,也算天大的福气呢!”

李双莲心喜,却埋头故作镇定的继续着手上的活儿。她一针一线地缝着鞋底儿,貌似随意地问:“单丫头,婶儿有些话藏在心里不知当不当讲?”

“婶儿,您说——”单灵夕随手从针线盒中挑了根讨喜的红头绳,利落地挽一个结,而后撑在两只手上,与怀中的丫头玩起女孩家才做的游戏“翻花儿”来。

李双莲咳嗽一声,手有些微抖:“丫头,你老实告诉婶儿——你究竟出嫁了没?他——是你夫君吗?”妇人说的男子,两人心知肚明。

单灵夕挑花的手不觉滞了一下,眼中笑意也淡了许多。

李双莲也不是眼瞎的,自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索性放了手中的东西,认真追问起来:“那夜,我见你是出了阁的小妇人打扮,与他在一处,言语动作很是亲密,便如一对恩爱夫妻。如今你孤零零一人,且又作这未嫁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低头不答,仍与孩子乐呵呵的玩着。

“灵儿,灵儿——是这样吗?”不知愁滋味的孩子仍在欢喜的与手中红绳纠结,半盏茶的功夫已将别人反复捋直的线又扯成了一团乱麻。

“哎呀!”红衣人儿撅了嘴,看着手上满满的疙瘩头,便如自己此刻的内心,乱麻一团。她朝着孩子吐吐舌头,双眼潮红着手一摊收工道:“没得玩了……”

李双莲抿着唇,向右边挪了挪屁股,而后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廷生已将前日里码头发生的事告诉我了——他是不是和别的女人走了?”

少女调皮地揉捏着孩子气呼呼、胖嘟嘟的小脸,眼中的勃勃生气和活力却片刻间没了一半。她吸了吸鼻子,忽而抬头问起面前和蔼可亲的妇人一个有趣儿的话题来:“婶儿,依着人间的规矩,一个女子若与那有妇之夫纠缠不清,是不是要被送去浸猪笼呀?”

两人说话间,院中忽然刮起一阵邪风,吹的大榆树上的枝干沙沙作响,阳光下树的影似被另一片影覆盖住,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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