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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酒店位于公共租界静安寺路,是一家等级不高的西式家庭旅馆,共三层,以管理严格著称,看起来倒是很符合史秉南低调的身份。

“就是这里了,史秉南在三楼长包了一间屋子,一般人不知道。”

余笑蜀点点头。这里紧挨着日本领事馆官员宿舍,街对面就是西摩里和南洋花园、西侧是爱丽园,都是外国人的高档别墅区,也是租界巡捕的重点巡查地带,这个住处的选择颇花了一番心思。

梁利群引着余笑蜀一起上了楼。

“三二三房间,”梁利群到了房门口,整了整衣衫,开始敲门。

连敲了几次,都没有人响应,正在奇怪,斜对面三二六房的房门却开了,闪出一个青衫长袍、带着黑色礼帽的人来。

“利群?”

“哎呀秉南兄,你这个地址给错了,害我敲了半天!”

梁利群一边抱怨,一边大踏步走了过去。

对方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圆脸来,笑道,“没错,三二三也是我包租下来的,安全起见,我的地址从来留到那一间,若是情形不对,我便不出来应门了。”

“秉南兄,你这,你这真是。”

“小心使得万年船嘛,老军统局新近分家,中统、军统正在“力争上游”,最近暗杀成风,我不得不防啊。来来来,快请进来说话。”

这是一间不大的普通客房,窗上纱幔半掩,日光将房间切割成了一明一暗两个部分,床铺之外,只有一桌二椅,桌上放着一盒打开了的美丽牌香烟。

这就是传说中的史秉南了,他身材中等微胖,看起来一团和气,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特征。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路人,这就是梁成杰要他联络详谈的重要人物?

梁利群把手一伸,“秉南兄,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再熟悉没有,余笑蜀。”

余笑蜀走上前一步,“史先生,承蒙照顾,这次我是来专程致谢的!”

史秉南笑道,“哎,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论职级,我可比余处长差得太远,不如我们也不要见外,我比你痴长几岁,我直呼你笑蜀,你看怎么样?”

余笑蜀会意,“好呀,秉南兄。”

梁利群道,“这刚一见面,搞得好像比我这个老朋友还熟似的。”

三个人都笑了,气氛松弛了下来。

史秉南把梁利群和余笑蜀让在椅子上坐定,自己坐在床沿上。

史秉南的风格和他的长相一样,敦厚温和,丝毫看不出是个敢于拒绝李沪生这种沪上公子的狠角色。和梁成杰聊过之后,余笑蜀向内野丰表达了投诚的愿望,和梁成杰一样,内野丰也希望他尽快见一见史秉南,并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宪兵司令部很看重史秉南的能量,而余笑蜀之所以能够有惊无险地活到今天,和史秉南有着不小的关系。

“在史先生的口中,你可是上海治安维持不可或缺的人物,他也曾是国民政府情报机构的一员,希望你们可以一见如故。”

内野丰言犹在耳,两个人之前都从各种渠道反复了解了对方,今天还真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笑蜀,我也不绕弯子,我以前在党务调查科特工总部,是南京区下属情报员,也就是一处徐老板的手下,对,现在已经改叫中统了。我在上海生活过十几年,最初为工作,近十年来,为党国做事,这些陈年旧事,我就一笔带过了。”

“秉南兄真是谦虚了,我来补充。当初在香港,我和秉南兄是通过日本驻香港总领事中村丰一认识的,秉南兄在大革命时期,就加入了特工组织特科,并且曾经多次被党务调查科逮捕,严刑拷打,从没吐过半分情报,可谓是个硬汉。后来进入了党务调查科做情报员,又卷入了一场对党国特工的刺杀案,事后被关押审查,居然也能重出江湖。你就知道,他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利群,你这张嘴,说得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梁利群这么一说,余笑蜀道倒想起来了,五年前,国民党中组部党务调查科出了一个著名的案子,上海行动区区长马绍武在四马路小花园被当街刺杀,当时说揪出来了个潜伏在调查科的卧底,原来就是这个史秉南。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本领,竟翻了如此铁案,逃出生天,还能继续留在中统。

“秉南兄,内野少佐很推重你,如今我已经下了决心,就是要和你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史秉南道,“承蒙你推重,虽然我们目前都是小人物,但将来未必不是大人物!我知道这个决定不容易,在二位心中,可能对我为什么全心全意投入日方,可能还有疑惑。”

他停顿了片刻,从桌上的烟盒里面摸了一根,放在手里搓动,“不瞒二位,目前的时局已成糜烂之势,打,是打不过日本人的,老军统局组织虽可称庞大,但一处和二处一直明争暗斗,三处作壁上观,如今拆分成了中统和军统,这个格局却不会变。不能说这个组织里没有热血敢任、忠勇爱国的兄弟,但也有许多蝇营狗苟滥竽充数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徐老板、戴老板纵然有真材实料,但是依靠这样庞杂又低效的组织,凭借暗杀和恐怖活动就想打到日本人,那实在是不切实际的。”

梁利群道,“秉南兄,你出身一处,笑蜀是二处的骨干,我在三处忝做一个副处长,这些情况我们自然知道。如今主动也好,无奈也罢,我们都和日本人分不开了,就算外面说我们没落水,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要紧的,是我们能够自保,再寻机做些对国家有用的事情。有什么指教,你就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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