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和亲庚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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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双布满老茧的手,那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对着明亮的铜镜,她自额间轻轻抚着自己的脸庞——那上面有伤疤,晒伤的痕迹,还有轻微的红血丝。她拉下衣襟,露出早已不再白皙的皮肤,那上面斑斑驳驳皆是刀枪剑戟的痕迹。还有镜子里看不见的,自她的脊背一路滑到腰间的那道深深的伤疤。

海月叹了口气。在她征战沙场的时候,是颇不在意这些的。可是当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又偏偏如今又多出一个如此完美的璧人的时候,她才有些慌张害怕。

如顾梦奚这般的东陆美人,或许等到江央坚赞见过她之后,会不会后悔当初与她私定终身的匆忙?

即使女子一如海月这般骁勇善战,满腹谋略,可终究是个女子。会在爱情里沉浮不定的女子。

她从脖颈中扯出一根红线,上面拴着那块江央坚赞送给她的黄金佩。

“黄金侍卫是用来保护你一个人的,我用旁的来跟你比如何?”

海月突然很想念他。像想念西洲的一切旁的事物一样。

此时,荀彻正在镖局外,一直将皇宫来的内侍们送出几里,这才调转马头往回走。不料就在那覆满白雪的树林中,竟停着一顶灰色的轿。荀彻好奇,以为是附近的人家迷了路,正欲上前询问,却见一位穿着朴素衣裳的姑娘走上前来,冲他福了福身道:“我家姐等元帅好久。”

荀彻有些讶然,道:“你家姐是谁?”

那姑娘又道:“元帅过去一看便知。”

荀彻武艺高强,自不怕有埋伏,便纵身下马前去查探。待他走到轿子前,但见一纤纤细手自掀开了轿帘,露出一张纯粹无暇的脸庞来。荀彻一见那女子的容貌,连忙躬身道:“荀彻见过郡主。”

顾梦奚面色苍白,原本就单薄的身子在寒风里显得尤为瘦弱。她身上只裹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衣裳,嘴唇冻的青紫。她这模样,竟像是偷跑出来的一般。

她咬着唇,像是鼓足了勇气道:“元帅,梦奚……”

荀彻轻轻阻止了她的话头,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递给她身边的侍女。

“有什么话,披上这件衣服再说。”

顾梦奚脸颊绯红,轻轻点了点头,顺从地披上了斗篷。她撑着侍女的手走下马车,走到荀彻面前道:“那边有个亭子。若元帅不弃,去那里避一避雪如何?”

荀彻点了点头,请她先行了一步,自己则跟在远一些的地方缓缓走着。

走到亭中,顾梦奚的侍女便没再跟上来。荀彻有些许紧张,不由地离顾梦奚远了些。

“郡主偷偷从府中出来,怕是王爷王妃知道了要担心。有什么话,请王爷代为转交书信即可,无需如此。”

顾梦奚咬着嘴唇,眼泪差一点掉了下来。她带了些哭腔,模样也楚楚可怜:“元帅知我来时路途遥远,却不知我为何如此。梦奚虽生在贵族,可这终身大事却不能由自己做主。就连倾心他人也……”她不再往下说,眼睛却直直落在荀彻身上。

荀彻眼神黯了黯,轻声道:“我是个莽夫,实在配不上郡主这份情义。”

顾梦奚却上前一步,竟扑进他的怀中,啜泣道:“元帅嫌弃我有婚约在身,若真如此,我便是去求父王,也求他去向陛下请求收回成命。”

荀彻没有挣扎,却也没有伸手拥住她。待她哭够了,便向后一躲,轻声道:“请郡主见谅,荀彻并无此意。”

顾梦奚泪眼朦胧,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竟依旧国色天香。

“元帅是否心中…早已有了旁人。”

荀彻摇了摇头,道:“荀彻生来未见过父亲,又早年丧母,一生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能有今日安稳的日子已实属难得,实在无福消受旁的恩赐。至于郡主…向来天恩浩荡,不可违逆。荀彻劝郡主一句,切莫任性。”

顾梦奚只觉得他身体挺得笔直,明明白白地摆出一副推拒的模样,不由地松开了他的衣衫。

她抽泣着问道:“世人皆传骠骑将军生的极美,又性情洒脱,向来是军中之瑰。难道元帅也倾心于将军?”

荀彻眼中掠过细的闪躲,却被顾梦奚牢牢抓住。他沉声道:“事关师妹声誉,还请郡主切莫乱言。”

顾梦奚用一抹青色手帕将泪痕拭去,自知荀彻心意难改,便心下又无端生出些旁的心思来。她掩面道:“元帅的心意,我已明白了。今后万水千山,惟愿君安。”

荀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躬身道:“荀彻送郡主回城。”

荀彻赶在马车前面引路,不久便看见了燕京城高耸的城墙。他调转马头,向里面的人轻言一句:“郡主多保重。”便策马离开。

顾梦奚掀开帘,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由地泛起一阵酸涩来。她从到大,事事被人眷顾,还从未有过如此落魄的模样。她不由地有些愠怒,冷冷向轿夫道:“去皇宫!”

丫鬟心翼翼地探进来半个身子道:“郡主,陛下虽特赐了腰牌,但王爷特意嘱咐过,若无要事不得时常进宫探望贵妃娘娘……以免娘娘被指责恃宠而骄……”

“如今还算不得要事么?眼下也只有姑姑能帮我了,就算是拼上父亲责备又如何?快些赶路!”

于是,刚停下没多久的马车又重新启程,沿着燕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一路奔向皇宫。

当今圣上的贵妃,便是齐王亲妹,顾飞燕。顾梦奚跑到皇宫里去,自然有自己的心思。那顾飞燕向来最宠自己的亲侄女,当初皇帝下旨封顾梦奚为和亲公主时,她便敢跟皇帝接连闹了几天别扭。皇帝也自觉亏欠于顾家,这几日来贵妃所住的承乾宫竟是恩宠不断。

当顾飞燕看见自己的侄女衣着单薄,眼睛竟像是红肿一般,不由地心疼不已,忙命宫女去将上好的玉露膏取来,一边亲自为她敷上,一边又垂泪道:

“就算皇上要你远嫁,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你从就身子弱,若是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顾梦奚也不禁落泪道:“姑母知我不愿嫁去那蛮荒之地,若真是去了,只怕今生也见不到姑母了。”

“只怪姑母无力扭转皇上的决心……才让你去受这样大的苦!”

“姑母切莫自责。事已至此,梦奚已别无所求,只求姑母答应我一事可好?”

“西洲蛮荒,又恰逢兵荒马乱的年岁。梦奚想着,听说骠骑将军有勇有谋,曾被象泉赞普授为玄歌将军。此行若能得她护送,也能让姑母和父母亲放心啊。”

顾飞燕拭了拭眼泪,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她是女儿身,护卫在你身侧倒也方便。我今儿个见了陛下便去求他准了此事,你也可安心了。”

“姑母疼奚儿,奚儿定不负姑母恩情。此行便当是为齐王府争一口气,让陛下明白齐王府的忠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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