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最后之战 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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迭厉悬走进颉莫军大帐的那一刻,霍迟便立刻明白这里已不再归他统领,于是便加快脚步离开了大帐,留下他与龙鹰王单独相处。

迭厉悬看上去并无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眼神都不如从前的龙鹰王那般狠厉。相反地,他的双眸清澈,面容俊美,丝毫没有一个暴君的威仪。

“褚律,几日不见,你怎么这般颓靡?”

龙鹰王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旁人直呼其名了,上一次……还是檀蒙活着的时候。他睁开了那双晦暗无神的眼睛,转过脸来看着迭厉悬,平淡道:“你希望我是个什么样子?”

迭厉悬坐到他的身边去,随手拾起他身旁的玉坠,凑近深深嗅了片刻,冷冷道:“我早就提醒过你,对于女人,你不要执念太深。什么青海第一美人,等到你拿下燕京的时候,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龙鹰王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只冰冷地抛下一句:“你不懂。”

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接近邪魅的笑意:“我是不懂,因为我早已做到了弃情绝爱。只有一个人没有软肋的时候,才是能够真正得到这天下的人。”

无论他怎么说,龙鹰王脸上始终都没能浮现出如同往日的神情。迭厉悬有些无可奈何了,他最后试了一次,是他对于龙鹰王最后忍耐的底线:“难道你不想给她报仇?”

“她已经死了,报仇,她也回不来。”

“那你跟她一起去死!”迭厉悬怒斥了一句,终于转身往回走。

龙鹰王已经深陷泥潭,不可自拔。可对于如今的颉莫军来说,狼军的到来,算是这些天以来最好的消息。

迭厉悬立刻着手开始布置新的攻城计划。而这些计划当中,需要源源不断的兵力不断地攻城,换句话说,就是要用几乎颉莫军全部的兵力攻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象泉军的士兵们发现颉莫军的攻击力比前几日强了很多。他们搭起云梯,接连不断地往城墙上送人。只要有一个云梯倒了,便立刻有数十个士兵在下面接应,将云梯再次扶正。石头、木桩、还有箭弩,所有的东西源源不断地砸在他们身上,他们像是不知痛感一般往前冲着。

不消半天过去,西宁卫的城墙周围已经堆满了尸体。仔细看去,那些尸体几乎没有一具完好无损的。他们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

几轮这样不要命的进攻下来,象泉军有些吃不消了。

边巴连夜将高级将领召来,商议对策。

外面还在连夜打着,看来迭厉悬此番是下了狠功夫要取下西宁卫了。海月裹了一条毯子,面前摆了一整壶奶茶和一只茶碗,一口一口地啜着。

边巴见她如此清闲,便知道她又不肯动脑筋了,便急道:“海月?……哎呦你快别喝了,再喝头脑都要不好使了。”

“你们喝的酒才会喝糊涂,我这不正想着办法?”

海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啜着,又道:“蒙格,去派几个人搬来一具尸体,再把秀齐军医请来。”

洛桑也坐到了她旁边歇了歇腿脚,道:“我说元帅,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海月这些鬼点子管用。”

海月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道:“如何我说的就尽是鬼点子了?”

洛桑吃痛,端着刚倒好的奶茶闪到一旁去,笑道:“这想鬼点子也是个本事,不然你看梅朵怎么还在那儿皱眉头。”

德吉梅朵此时果然在一遍蹙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听见洛桑调侃他,不由地怒道:“你别捣乱,我想起来从前清桓给我讲过一个汉人将军的故事。”

海月倒了两碗奶茶,站起身来递给边巴和他,认真问道:“慢慢说,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有一位汉人将军,忘了他叫什么,曾经历过刮骨……”

梅朵努力地想着,还是没想起来后面两个汉字。

“刮骨疗伤?”

“没错,没错。他怎么能够,一边让人家刮着骨头,一边又不耽误吃肉呢?”

海月眉开眼笑,轻轻一拍梅朵的肩膀,拿着茶碗便与他碰了一下,吓得梅朵连奶茶都洒出了一些。

“梅朵,这次我们两个怕是要立下大功。元帅,此战过后,我要你那支寒冰羽箭?可好?”

边巴苦笑道:“莫说大话,你们两人若能取得此战顺利,就是一百支我也能给你。”

海月默了声,朝梅朵挤了挤眼睛,满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不出一会儿,蒙格便将人都带了来。那尸体包在一块厚厚的毛毡上,被摆在大帐正中央。远远不断的鲜血溢了出来,几乎将整片毛毡都浸成一片暗红色。那颉莫士兵的肩上有一大片肉都被消了下来,几乎能看见里面的白骨。他的腿上、背上都有严重的创伤。而这些伤痕只要有了一处,他便已经难以前行。

秀齐刚刚还在前线为伤兵诊治,却被突然唤到此处,免不了有些焦急。而他却依然规矩地行了礼,站在一旁等着几位将领发话。海月见他神思不宁,颇有些心不在焉,便轻声上前道:“秀齐大夫,现在有急事找您。不知您可知道,有何种药物能致人神经被麻痹,且受了伤却毫无痛感?”

秀齐听了她的话,有些惊讶,继而才注意到大帐中央躺着的死人。

“将军说的可是这具尸体?”

“是,请自便。”

秀齐走上前去,仔细将那尸体的口鼻探查了一番,又轻轻嗅了嗅气息,自是推测了片刻,才躬身道:“禀告元帅,将军,此人是服用了醉心花。在中州,叫麻沸散。倘若过量食用,导致全身神经被封闭,他便无法感觉到疼痛,只能一心往前冲锋罢了。”

众人大惊,皆不言语。

“果然是这样。”海月来回踱了几步,又回头望向他,问道:“医生可有良策?”

秀齐思虑了片刻道:“只能等待药效一过,便又恢复了原状。但这中间,实在有些困难。”

边巴道:“如今他们这般不要命地冲上来,我们也并不能出城阻击,这样伤亡更大。”

洛桑点了点头,道:“我带人去加固城防,先行一步。”

海月又道:“这般死守下去,也不是对策。元帅,我想带人出城去探查一番。”

边巴吓了一跳,道:“海月,不可鲁莽行事。此时你若出了意外,城里的情况只会更糟。”

“无妨。元帅,可派三千云顿铁骑自西城门而出,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去搬救兵来。我从城东边的水道出去,一路摸进敌军大营。放心,我定能全身而退。”

“海月,那些通道早已全部封上了,你怎么能出的去?”

海月眨了眨眼睛,笑道:“元帅忘了,是我带人堵的水道。还有一处能用的,我去挖开便是了。”

边巴踌躇了片刻,见她心意已决,想着如今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便道:“你去罢,路上心些。”

“是。”

海月走出大营之后,脸上原本俏皮的神情便立刻沉了下来。她快步往外走着,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不禁慢慢颤抖着。

突然,一个瘦的身影突然拦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海月下了一跳,直到看清来人的面孔才道:“落登,你什么时候回的西宁卫?可是你父亲那里出了什么事?”

落登那身形还未长成,仍比海月矮了整整一个头。只见他踮起脚来,将手背轻轻贴在她额头上,嘟囔了一句:“并未发热啊。”

海月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这鬼灵精在戏耍他,便扬起手要打下去。只见落登却窜到远处道:“带着我,我就不向赞普告状。”

那张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脑海里跳出来,硬生生地在那些密集的军务之中挤出一点位置来。海月像是看见了江央坚赞上一次因为她的冒进而生气的模样,不禁缩了缩脖子,随后又道:“这次很危险,你还要来么?”

只见落登利落地将腰上捆的东西解了下来,将裤带又勒紧了几分,才将东西一样一样地挂回去。

见他去意已决,海月也不得不带着他一块,向城东那处隐蔽的下水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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