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英魂归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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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她迷茫地看向四周。7k7k001.com突然间,面前陡然出现一轮如血残阳,照耀着大半边天际,映出一片赤红。

她又站在了雁北草原上,遍地散落的焦尸和破碎的军旗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双眼。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可怖的祭坛,成百上千具无头的尸体被摆成一堆。他们无一例外的穿着象泉军的军服,四肢无力地耷拉着,源源不断的鲜血像溪水一般流淌着,漫过她的脚边。

海月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声嘶力竭地喊他们“起来,起来”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个身穿玄铁重甲的身影,掠过周遭的一片血污,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他的眉眼逐渐清晰,凌冽的剑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像往日一般的模样。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端端正正地躬身行了一礼。他又站起身来,以汉礼拜了三拜。

他的脊梁挺的笔直,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即使命如草芥,骨子里的倔强却永不能能忘。

他流连地停留了片刻,伸出手来指了指那座尸山,又指了指遥远的南方。最后,他握紧右拳,重重地敲击了两下自己胸前的铁甲,慢慢转身,迎着太阳的方向渐行渐远。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聚集了一众幽灵,簇拥着他而去。

“清桓,清桓!”海月用力奔跑着,试图追上他的脚步。

突然,前面的人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回头看她。

叶清桓身后的那些幽灵宛如空气一般,不断地越过了他,继续东进。

海月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去抱住了他,即使触到手的尽是冰冷。

叶清桓轻轻环着她,过了半晌,海月才松开他。只见他的样貌如同往日一样,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泽,谦逊温和地笑着。

一阵风吹过来,他却像一片沙一般渐渐消失了。海月伸手去拉住他,手心里却只留下一把粗糙的砂砾。

她猛地从梦中惊坐而起,伸出手来摸了一把脸,竟触到满脸泪水。她环顾了一遍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军帐之中,身边地上摆着一盆沾满了血迹的污水,里面泡着几块同样沾了血迹的手帕。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左肩和腰后的旧伤隐隐作痛,双臂也受了好几处伤,就连大腿上也有一道伤口。

海月强撑起来,勉强下地行走,却同一个刚往营帐里走的人撞了个满怀。

“鬼卿姐姐?”海月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素衣的鬼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觉得她不像从前那风情万种的模样,如今看来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姐。

只见鬼卿咯咯一笑,开口道:“怎么,这身装扮便不认得我了?”

“这样也好看。鬼姐姐,你怎么到这来的,我们现在在哪儿?”

“这儿是嘉兴关。主人听说你遇袭了,急得不行。东平城那里又走不开,只能委托景大人先来看你。景大人怕军医不便为你诊治,才叫我来照顾你。你呀……这一身的伤疤,以后可怎么嫁人呐。”鬼卿一声长叹,一边扶着她坐下。

海月笑了笑,道:“不妨事。姐姐,你可见云顿桑奇了?他回来了么?”

方才的梦魇到底还是让她陷入了无端的恐惧当中,面对鬼卿的问话,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我方才看见他回来了,正在前面与景大人在一处。你且先歇着,我把他带来见你。”

话音未落,帐外却却不知是谁,吹起了埙。那空荡寂寥的声音,分明是一首哀歌。海月没再听她的劝告,只穿了一件单衣便往外面跑去。鬼卿没拦住她,只得随手从床铺上捡了一件披风追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嘉兴关。不远处残破塌陷的关城仿佛昭示着它曾经孤军奋战的过往,古老的城墙绵延不绝,一直到太阳升起的东方。

从遥远的雁北草原缓缓归来的云顿铁骑,拉着一辆又一辆铺着素白粗布和巨大的军旗的马车,逐渐驶入众人的视线。海月看到远处正在指挥马车有序停放的云顿桑奇,急忙奔了过去。她急不可耐地看着云顿桑奇,带了一丝哽咽:“桑奇,你见到叶清桓了么,他在何处?”

云顿桑奇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恸,又带了一丝怜惜。最终,他伸出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巨大的营帐,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海月踉跄了两步,十分艰难地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一直到营帐的门前,却始终没有掀开门帘的勇气。

原本坐在营帐外吹埙的景唐,却并没有抬头看向海月,甚至没有试图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这太艰难了,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他兀自吹着手中的陶埙,原本就悠扬悲哀的音色如今更甚。

她颤抖的手去掀帘子,似乎已经料想到了结局。

眼前的这一幕慢慢被拉开,梦中那个熟悉的笑容如今被冻结成冰,再也没有重温的可能。

他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穿着昨日的那件玄铁铠甲,领间是专门请东平城里的汉人绣娘绣的一朵小小的杜鹃花。一切都好像没变,除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还有满脸被鲜血涂抹的奇怪的符号,还有他胸前那个巨大而空洞的伤口。

她走到他面前,双腿终于软得无法直立,砰地一声跪倒了青草的地面上。她颤抖地伸出手去,像是怕惊扰了梦中的他一样,最后只轻轻握住了他的护臂,默默地垂下头去。她的泪水慢慢盈满眼眶,肩膀也不断地颤抖着,最终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一句声嘶力竭的“清桓”。

清桓啊清桓,眼前似乎回到了当初那个血色沙漠的夜晚,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认她做首领的那天。他愿意追随她,听从她,保护她。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袍泽之情,而是生死共担,相依为命的至亲。

“此番项镖头救我长城守卫军残部,实乃大恩。我代众位兄弟,从今日起,终身追随项镖头左右,直到山川断流,日月无辉……”

说好的直到山川断流,日月无辉,才是你我分别的终点。可是如今,叶清桓,你食言了。

“清桓啊……你还没等我收复嘉兴关,你还没亲自来这儿祭奠你长城守卫军的兄弟们,你还没等我带你回家……你没做的事情太多了,你怎么舍得离开呢?”

营帐外的陶埙竟像是带上了哭腔,引得众人也不由地暗自垂泪。

景唐坐在那里,营帐在他脸上留下一层阴影。一行不经意的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缓缓流到脖颈。

海月亲自打了一盆水来,将干净的手帕沾湿,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污迹。他那双暗琥珀色的眼睛,却再不能睁开了。她轻轻地整理着他的发丝,温柔地像是害怕惊醒他。

即使这样,她已经难以控制自己不去看向他腹间的巨大黑洞。他周身那几乎密密麻麻的伤口,足以叫他流血而亡。想起昨日那般恶战的经历,她几乎无法想象叶清桓生前究竟遭遇了怎样可怕的事情。而她在远离他的地方,却始终都在怀疑他的忠心。海月闭上了眼睛,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住叶清桓的额头,全当最后的告别。

她终于走出了营帐,看到云顿桑奇后,嘱咐了一句:“派人送信回东平,参将叶清桓阵亡,请赞普准许完颜赤前来吊唁。”

东平城里,当江央坚赞收到云顿桑奇寄送的手书的时候,他正在议事厅中与众将商议军事。信使火急火燎地送来这一封加急的文书,他便示意会议暂停,急忙拆开来看。一行一行读下去,他的眉头少有地紧蹙着。

“王上,可是嘉兴关传来的文书?”

江央坚赞点了点头,道:“边巴,我必须前往嘉兴关一趟,你带人守好东平。”

“王上,万不可亲出啊。且不说玄歌将军此次遇袭蹊跷,洛桑带了四万兵马就在朱雀关外,已将西宁卫盯得死死的,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江央坚赞默了片刻,眼睛却始终盯着地图,心下已然有了计较,便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我去找一趟完颜赤,你多派几个人护送他出城。”

“是。”

江央坚赞前往马场的时候,已是日渐黄昏。只见完颜裸着上身,正汗流浃背地训练着新捕的野马。他手中拿着套马杆,弯着腰不断地移动着位置,抓准时机猛地一抛环套,顺利地将野马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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