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巾帼少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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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众人,笑了笑,俊朗的面容极为好看。

“我,江央坚赞,天赤赞普的子孙,今日便请七王和天赤赞普做见证,愿拜中州人士项海月为玄歌将军,大军托付,用人不疑。项副将,你可愿意?”

海月有些讶然,心下微微有些悸动,脑中过了些荒唐的念头,却到底还是稳住了,站起身来道:“赞普醉了,此话不可当真。”

江央坚赞毫无醉意,就连脸上微红的颜色也逐渐褪去,被夜色中的灯火映出一抹温柔。

“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在场的众人却显然比海月更冷静。就如江央坚赞所托的并非一个异国女子,他所托的也并不是将军这样重要的职务。

海月所预想的众人反对之声却迟迟没有出现。他们都静悄悄地看着她,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孩。

她的脑中闪过了许多,从十七岁离开燕京之后的日子,一幕幕光景像是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竟宛如昨日。她喜欢那些生活在军营里的日子,喜欢那低伏在马背上听风沙在耳边呼啸的声音。即使那些日子无比艰苦,即使那些日子始终在生死的边际徘徊……她都甘之如饴。于是她终于定了定神,朗声道:

“不负王恩。”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院中。

江央坚赞脸上终于露出温和的微笑,他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只是这时候,景唐却突然自席间站起身,轻轻一闪身便立在在江央坚赞的面前,欠身行了一礼,自袖中取出一封明黄诏书。

“赞普且慢。项海月恐怕无法接下如此重任。”

江央坚赞轻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诏书,只淡淡地道了一句:“我看中项将军的才能,想要委以重任,有何不可?”

景唐展开手中的御诏,道:“我朝陛下已谕旨亲封项海月为骠骑将军,统领一切象泉大军与大明军队的交接事宜。赞普此番好意,只怕海月不能接受。”

海月错愕地望着他,眼神逐渐从不可置信转为愈发的失望。

江央坚赞则看着他的眼睛,道:“敢问使臣,大明律中可有一条明令本国将军不准受封别国尊号的?”

景唐沉吟片刻:“据臣所知,并没有这一条。”

江央坚赞展颜,举杯笑道:“那么使臣何故说项将军无法接受此封呢?我既敬佩项将军的才能,便想拜她为将,也更为两国交好平添一分助益,有何不妥?”

景唐面对他行如流水一般的话语,一时间竟没有丝毫辩驳的勇气。他默了片刻,看到自己身旁始终不出一言的海月,便知道了答案,独自笑了一声,最后说了一句:“是,但凭赞普之意。”

项海月双眼晦暗无比,几乎没了平日的模样。

江央坚赞看到了她眼中的神色,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严肃道:“既然如此,便今日一同封将,如何。”

景唐扬起头,不卑不亢道:“甚好。”

适逢尚阳七年六月十七,项家幺女项海月因其天资出众,胆识过人,颇有巾帼之姿,大明帝遥寄诏书,赐封其为骠骑将军;又因其护送使臣入象泉有功,且在平叛东平城一战中立下大功,为象泉第十六代赞普江央坚赞所赏识,拜为玄歌将军,与镇东大将军洛桑共掌先锋营军权。

因为远在他乡,海月的授封礼比寻常简便了许多。她只接了将军授印,多饮了几杯酒,就算礼成。

宴席散去之后,她听了一圈儿的拜贺之声,直到深夜才独自往居所的方向而去。

月亮西沉,模糊的月光印在天边,像水中幻影一般不见虚实。

“海月。”仿佛有一个声音轻轻唤了一句,女孩却并没有听清。直到那人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她才知道那人叫的是她。

海月行了一礼,身形隐隐有些摇晃。

“见过赞普。”

月下的江央坚赞立在一旁,身上一件水蓝色的衣服被月光印得波光粼粼,恍若天人。

“你有些醉了。”

“是。让赞普见笑了。”

他们二人沉默了许久,江央坚赞才从怀中掏出一串碧玉的手钏,在月光下看不清它的流光溢彩,只觉得十分难得。

“方才礼成,忘记将这个给你。”

海月此时反应有些变慢,只讷讷笑着道了一句:“原来象泉国的将军,都要带手钏的。”

江央坚赞将错就错地道:“是,他们都忘了,现在才给你送来。”

海月伸出手接过手钏:“多谢赞普。”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江央坚赞神色有些窘迫,便离开了。海月便将手钏胡乱戴在手上,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她只觉得此时头痛欲裂。那个人的身影像是在她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了一半,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

世人只道酒能解千愁,却不曾想这全是谎言。

夜深宿醉,只能将满腔的悲哀无限放大。

海月从怀中掏出那封明黄色的御诏,借着月光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些繁琐的字都烂熟于心,最终化成满眼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上面。

她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直奔景唐的房间而去。

“项姑娘?”曾侍卫看见满脸泪水的海月,不由地一愣,却立刻明白了过来,走出了房门。

即使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当景唐再一次看见海月的时候,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遍。

而多年世家严苛的训练,早已让他喜怒不形于色。

即使满腔痛苦,却也不敢露出半分。他久久看着海月,未曾多出一言。

“你早就看出我身上有将才的潜质,才如此费尽周折。景大人,我说的可对?”

景唐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你看出了江央坚赞对我的赏识之意,所以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

景唐又一点头。

“从始至终,你对我所有的照顾,全都是因为,这封诏书?”

还未等景唐回应,海月便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忍去看。

“我待你真心,从不辜负。彼时互相扶持的恩情,我从不敢忘。可你,……”海月久久闷在心中的情绪到如今喷涌而出,像是用尽了一个濒死之人最后一丝力气。

“可我到底算什么!!?景唐?我算什么啊……”

时至今日,那个她失去了整个世界的残酷噩梦,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景唐的心像是刀生生剜过一般痛苦。良久,他伸出手去试图靠近女孩,却被更惨痛的哭声制止。

过了很久,女孩终于哭累了,歪斜地靠在墙角里,紧闭着双眼,身躯不住地颤抖着。

景唐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却触到一丝滚烫。

他把女孩横抱起,抱到他自己的床榻上,急忙开门去请了军医来。

军医问诊过后,只嘱咐用凉水沾湿帕子,时常替换着。军医又开了个方子便告安了。景唐吩咐小曾连夜去药馆抓药,自己则留在海月身边陪伴。

看着海月沉沉地睡去,景唐心中无比复杂难过。他平日里巧言善辩的本事,如今却像是一个不能言语的傻子。

浩瀚宇宙,茫茫星海。两颗星芒如若在天空中交叠,互相错过,便再无重逢的可能。殊不知人生尚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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