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咫尺天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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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点了点头,却看见他那一直空落落的左手,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刀疤,便颇有些为难地道:“师兄的绑带……沾了许多血污。这里没有皂角,我有些洗不净它。”

荀彻一愣,心中淌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他随即又换上一个平静的腔调道:“无妨。都是小事,师妹不必介怀。”

随即他便点头告退了。

走出营帐之后,荀彻觉得身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翻腾着,撕裂着他的神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像一匹烈马一般被驯服下来。他自然而然地便想要遵守她的指令,几乎没有任何想要驳斥的念头。这不是他原本的样子。

他从来就是一个孤独的人,他不知何为情感,不知何为忠诚,他甚至以为自己血脉里流淌的血是冷的。

荀彻抬起那一只没有绑带的手臂,上面斑斑驳驳的疤痕彰显着在他身上经历过的一切遭遇。他那双狭长的眼眸露出一丝惊讶,那张极为俊朗的脸庞显得愈发好看。他分明感觉到鲜血流淌的感觉——他身体里缺失的那一部分,正慢慢地被填补着。

海月在大帐里一直待到深夜,她总算大致摸清了这四周的大致环境。

营地三个方向都是密林,且布满了岗哨。所以几乎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军队能穿过密林而不被岗哨发觉。

营地正面唯一的出路是藏在湖边的小道,能一直通往密林之外的地方。倘若有人想从这条路攻入,无异于自投罗网。这样一来,这个湖边营地最薄弱的部分,就应当是正面的水路了。如若有人从此处登岸,整个营地腹地将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

海月方才沿着湖边走过大营,发现近岸的湖水极浅,并没有任何码头,也没有船曾经停留的痕迹。她想了想,决心在营地的最高点布置一个哨岗,这样即使有人想从湖边攻占营地,也会提前暴露行踪。

她并不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谁。或许是东平城的叛军,或许是黑沙漠里不知所踪的异军,还是湖对岸那隐约可见的无名城池?可是无论情况如何,她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正当此时,这一片寂静中却突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海月闻声赶忙跑了出去,只见果然是她的月见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她的方向小跑过来。

骏马停在她身边,轻轻蹭着她的手。即使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她却觉得月见与她有着某种特殊的默契。她轻轻抱着月见的脖子,试着轻轻一跃跳上马背,就这样不带马鞍地骑在它背上。月见也不反抗,只待她坐稳,转身便疾驰起来,它轻快地穿过营地,向营外而去。

沿路的士兵们侧目看去,见她不套马鞍,皆是一惊。

海月紧紧抓着月见的鬃毛,压低自己的身体伏在马背上。月见似乎感受到她的紧张,便放缓了脚步。它那修长的四肢轻快地越过树林里的障碍,最后停在树林外的地方。

这条路是前往东平城的。海月抚了抚它额前的月牙,轻声道:“你是不是想念霜降了?”

海月的脑中突然浮现出景唐的脸,心里不由地一惊,脸上突然有些发烫。几日不见他了,也不知东平是否一切安好。

其实唐刀子这个人,如今想起来,也没有那么令人觉得厌烦。

月色渐渐升起,这一人一马就立在此处的胡杨林中,他们的倒影被月光清晰地投在空地上,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少女光洁的皮肤在月下宛如冰肌玉骨一般细腻。仔细一看,她的眉眼渐渐长开,一双微微上挑的美眸竟带着一丝怅然。她幼时那张圆圆的脸蛋儿如今渐渐看得出一副清晰的轮廓,挺立的鼻梁和饱满的唇儿偏偏勾勒出一副清冷美人的模样。

她那一头漆黑如夜色的长发被发箍高高束起,与她身上的素白衣裳在一处,显得极为分明,像棋盘上两色的棋子。

在离海月极远的地方,有一个身影在黑沙漠的边缘注视着她。乍一看去,他骑着黑马穿着黑袍,几乎看不清他的轮廓。可是那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使人觉得若是稍微靠近一分便立刻会被他袖中隐藏的利刃默了脖子。

而他却动作轻缓地摘下斗篷,露出那一头柔软的漆黑长发,被一根银色的发带束了起来——那是他通身唯一的色彩,宛若一粒暗淡无比的星芒。他额前垂落着几缕长发,半遮半掩着他那可怖的左脸。他的眉眼生的极好,仔细一看,那眼中竟没有一丝光彩,宛如一潭死水。可如今再看他,那眼底分明燃起微弱的火光,紧紧地锁在胡杨林里的少女身上。他不由自主地想驱马再向前走一步,再往前走一步……

然而,一只盘旋在天空中的乌鸦却突然落到他肩上,发出了警告的叫声。他的右臂顿时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疼得他几乎麻痹了神经。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身体里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惊醒着他:不能,不能再靠近了。即使心里的思念犹如猛兽一般汹涌,他也不能再上前一步了。他眼中的火光消失了,他再次退回了黑暗之中。

海月好像听见了什么,她转过头来茫然地看着黑沙漠。那声音好像消失了,她再寻不见。她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遥远的沙漠深处传来。她轻轻拍了拍月见,便顺从地驮着她向营地走去。

这两人就这样背道而驰,几乎相距了一整个黑沙漠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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