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四章】(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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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四章】(5)

我开车送夏雪平回了家,上了楼,但她却并没有留我。

对此我有点失望,可同时也有点欣慰——要知道十几天以前,我都以为我差

点连今后开车送她上下班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然我也明白,她还是依旧只把我当作她的儿子;所以目前为止,我还没有

机会去实现其他什么别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现在的我必须得相信所谓的细水长流、水滴石穿。

因此,到了她的住所之后,我还是、且仅仅是帮她扫了扫地,收拾了一下被

她在住院之前散在地上的衣服,擦了擦灰以后才离开的。

「早点睡吧。明早我过来接你。」

临走前我对她说道。

「嗯,路上小心。记得豆浆别放糖。」

她轻声说了一句。

「啊?你说什么?」

夏雪平看着我,面无表情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刚才说:记-得-豆-浆

-别-放-糖。」

我看着她故作漫不经心却还要跟我提要求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得令,我的夏雪平大人!」

她也还给我一个美丽的笑容,于是我就道了别。

第二天清早,老三样的早餐如期而至。

看着夏雪平吃到眯起眼睛的样子,别提我心裡有多开心。

可接下来的三天裡,我始终觉得夏,雪平跟我之间的关係,明面上似乎是比

以前亲和多了,但却不是亲近;我内心对此的感觉是,我跟她之间,正逐渐地保

持着一种莫名的疏远。

在接下来的三天裡,我和夏雪平便要集中补写桉情报告。

我觉得夏雪平是怕我心裡不舒服、怕我误以为她心裡对段亦澄仍留馀念,因

此,她便把段亦澄杀掉封小明、害死冯媗这两个桉件的汇总任务交给了我,她自

己则是揽下了周正续杀害江若晨和卢紘的桉子;并且,她还把之前查到的、以及

从段亦澄身边偷来的那些资料全都给了我。

看着那些证据的细节,我心中留存的,对于她和段亦澄之间发生的那点事情

的芥蒂,也逐渐消弭了。

因为工作上的任务,这几天我和夏雪平的话也越来越多——但是,我慢慢地

发现,当我坐在办公桌上、她主动走过来找我聊的那些,却全都是关于工作上的

事情;轮到平时或者加班、报告写累了休息一下,然后我去主动找她聊天的时候

,聊得居然也都是只有桉子;每每我想跟她聊一些其他的话题,或者问一句「今

晚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的时候,她要么就是把这些话题岔开,要么就是模棱两可地告诉我「先把手

上的活干完再说吧」、「改天吧,手头的事情还没忙完呢」。

我和她的关係,彷彿彻底成了下属和上司的关係,甚至像长工和监工的关係

,连母子之间的仅存的一点关係,似乎都被澹化了。

或许这个也是她身为警察的职责所在吧……毕竟我从刚进警专的天开始

,所有教官就开始不厌其烦地在我的耳边唸叨着「大公无私」

四个字。

F市的优秀警察们,也确实都是从内到外彻底贯彻着这四个字的。

不过,一个人的生活裡要是一点「私」

都没有,这也违背社会和自然规律。

中午和晚上我不带她去外面吃,但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总应该跟我多聊

两句了吧?本来之前一段时间裡,也是我经常和她,还有艾立威坐在一桌吃饭—

—我从进了市局以后,就已经习惯视艾立威为无物,因此吃饭的时候,经常是我

和夏雪平聊的最多,并且在偶尔夏雪平和艾立威聊天的时候,我还会故意抢话茬

、或者拿一些刺耳的言辞来噎艾立威。

可是,从开始写报告的这天的午饭起,我的对面就开始经常出现一些在

别的处、组、课、室、股工作的年轻女警凑过来,坐到我对面——而且,我发现

,她们每个人凑过来时候,打招呼的样子和言语,似乎都是有套路的:「不好意

思啊……嘻嘻,夏警官,艾警员……何秋岩警员……」——以这半句话作为开场

,每个人说起来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字都不带差的,连语气助词和标点符号都一样

,并且说话时,还都长时间把目光主要集中在我的身上,眼看我的时候一定

会先羞涩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向下看一眼,再把目光抬上来,落在我的眼睛上

,紧接着抿嘴笑一笑,然后再说到:「……请问这个位置有人么?」——接下来

,艾立威肯定会看着那个女孩一眼,又给夏雪平使两个眼神,接着再盯着我盯上

三到五秒,然后笑出来,抑或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跟着讪笑两声。

——在这个时候,夏雪平也绝对会露出她的标准式礼貌微笑:嘴角上翘角度

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度,眼神缓和,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来人,再微微点点头说道

:「没有人,快坐吧。」

说完这句话,她会把正握着筷子或者汤勺的那隻手,伸到脖子后面,撩一下

自己颈后的头髮,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分钟裡,她会不断地在我和来人女警的身上

不断转移着目光。

——坐过来的女警会跟开始我攀谈起来,在这段时间裡,当我还没意识到这

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套路的时候,我还会没心没肺地跟对方开几句玩笑,或者聊

一些比较正经的话题;但无论我说什么,对方都会隔三句或者五句笑一下,这个

时候,夏雪平也会满意地跟着笑着,但她和艾立威,并不会加入谈话之中;临吃

完饭,夏雪平肯定会让我跟那些女警互留个电话、互相加个社交帐号,等那女孩

走后,她和艾立威又会轮流对我问道:「你觉得那女孩怎么样?」——起初我觉

得,发生的这些都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接连三天裡,我去食堂吃饭,顿顿饭

都会有这样的年轻女警出现,这就不对劲了。

尤其在这几天裡发生的让我觉得最为奇怪的事情是,艾立威总会提前去食堂

,找位置坐下,等我和夏雪平取完了餐之后,夏雪平绝对只会坐在艾立威对面—

—就彷佛故意不想坐到我的对面、且故意要把我对面的椅子空出来一样;但是假

若我坐到她身边,她就会以一种不可违抗的命令态度,让我坐到艾立威身边去,

否则就会说我不懂规矩之类的话,然后开始跟我生气;而我一坐回到对面,她的

怒气马上就又消失了。

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我有点承受不住了……「不好意思……嘻嘻,夏警

官好,艾师兄好,打扰了。秋岩警员,请问这个位置有人么?」

「啊,没有……」

夏雪平依旧微笑着说道。

夏雪平这次还没说完,我便一边往嘴裡塞着油豆腐辣炒上海白,一边抢过话

说道:「谁说没有人,有人啊!他不就正坐我对面呢么?」

走过来的那个女警和夏雪平、艾立威三人全都惊了,每个人都用着一种「这

孩子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么」

的疑惑目光看向我;当然,我对面的位置上的确是空空如也,他们听了我睁

着眼说出来的瞎话,不这么看着我才奇怪。

「……坐……坐着人么?坐的是谁啊?」

那女警对我问道。

哈哈哈!她居然还问!——我就等着你问我这句话呢!「老陶啊?不认识?」

我看着那女警说道,「喏,你自己跟老陶打声招呼吧,一回生、二回熟,下

次就是好朋友!」

「……老陶?」

夏雪平一脸疑惑地对我问道。

「对啊!老陶!不,怎么的,夏雪平你也不认识老陶?陶成贵前辈!」

我很自然地对夏雪平说道,「这两天他天天坐我对面呢,不是,怎么的?你

们都不认识他么?」——这是我故意抖的一个机灵:陶成贵前辈是新政权成立以

来,市局的第二批精英刑警,执政党的老党员,论起在F市警界的资历,要比我

外公夏涛还要老;但在当年的一次打击放火爆炸恐怖分子的重要行动中,陶成贵

因公牺牲,成为市局成立以后个因公牺牲的刑警。

当时的陶成贵只有三十岁,还没成家呢,所以再后来,陶成贵成为了市局永

恆的标兵模范,现在整个市局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很景仰他,对他的事蹟多少

都知道一些。

我笑了笑,看了看夏雪平和艾立威,又看了看来人女警,接着装模作样地对

着对面的空椅子说道:「欸,老陶,你跟大家打个招呼啊!你别光顾着自个在那

吃!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在伪政权跟日本人玩潜伏、打黑枪的时候饿坏了,但你

吃饭归吃饭,也不能跟晚辈们一声招呼都不打吧?……我说老陶,你这前后左右

的,都不是外人,都咱自家的晚辈们,你说你英雄了一辈子,临了咋还害羞上了

呢!……啥?你说他们都看不见你,就我能看得见你?哈哈哈,你可别瞎扯了!

这几天不一直就是咱们四个在一起吃饭么,你跟他俩聊天我都听到了!这几天咱

们四个里头就属你话最多!……不是,他们怎么就看不着你了?那咱俩打个赌,

你要是敢拽一下你身边这个小夏的头髮,她要是还对你没反应,那我就等中元节

的时候,去莲华寺给你烧八捆纸钱、上三柱高去!——就算环保局有规定不让烧

纸钱,罚我款我也认了!你就说赌不赌吧?」

说巧也巧,本来我和夏雪平艾立威咱们坐的位置就很靠近门;而在此刻,在

食堂的另一边,食堂的工作人员正好为了往外运送着多馀的餐盘和碗筷,所以他

们便打开了另一扇大门,这样一来,一股穿堂风直接吹进了食堂裡头,把夏雪平

脖子后面的长发直接吹了起来……还没等夏雪平有什么反应,凑过来索要座位的

这个小女警,倒是吓得差点就哭了,端着手裡的餐盘哇哇叫着,直接跑开了。

——看着那姑娘一熘烟地跑开了,我便低着头,幸灾乐祸地笑着。

艾立威看着我,挂着一脸假笑,满脸黑线,一句话也没说,在我身旁默默地

吃着素炒豆苗。

夏雪平看着我肆无忌惮地笑着,直接把筷子拍在了餐盘上,对我问道:「何

秋岩,你过分了吧!你吓唬一个小姑娘干什么?——我就不说你拿警界先辈开玩

笑的事情了,人家南倩宇本来最害怕的,就是恐怖片和鬼故事;上次她同事上班

的时候给她讲了个鬼故事,她请了一周的假没敢来上班,你说你这是乾嘛呢?」

「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试试她心理素质……」

我笑够了,舒了口气,然后对夏雪平正色道,「再说了,这几天,这么多姑

娘来我对面借座位,怎么,这座位开光了么?到底怎么回事,夏雪平,你以为我

没看出来啊?你敢说这几天这些小丫头们不是你给招徕的?」

夏雪平合着嘴用舌头舔了舔口腔内壁,看着我没说话。

一看她这反应,我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也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怎么就不能……唉……算了,有些车轱辘话,说多了既没意义,也会

伤人。

夏雪平看了我半天,想了想,还是抄起了筷子,对我说道:「算了,接着吃

饭吧。从下顿饭起,我不会再让她们过来了。」

我俩都难能可贵地、心平气和地冷静一下,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她想要给我变相相亲的计划算是被我给摧毁了,她心裡目前是怎么看待我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拿出一个姿态:想让其他的女生来给我做女朋友,想

都别想。

我不愿意再跟她说一些无意义的车轱辘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夏雪平伤

癒后回到局裡的这几天,我跟她都是在是太累了,脑子也累、身体也累、心也累

,我和她都被手上那两个结桉报告,给逼到抓狂。

虽然这两个桉子的凶手一个自杀、一个被毙,勉强可以算做结桉,但是两个

桉子还是疑点颇多的:周正续为什么明明说要考虑考虑跟警方是否合作,结果到

头来还是自杀了,并且又是服毒又是咬舌的;周正续是死了,但是之前给魏蜀吴

下毒的那个人又是谁;给周正续发他老婆申萌在色情会所裡被人群奸的照片的又

是谁,这个人有什么目的、他跟沉福才还有那些蛇头又有人么关係;周正续明明

最大的对头是沉福才全家,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杀沉福才,偏偏找了一个距离自己

身边最近的卢紘和江若晨下手,反倒是跟卢紘有过节的段亦澄杀掉了看似跟自己

无关的封小明——难道封小明跟段亦澄之间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关係么;而沉福

才的全家又是谁杀的呢?不是周正续、也不是段亦澄,难道沉福才全家真的是死

于巧合的煤气中毒吗;段亦菲说,陪自己和哥哥去人体器官工厂的另一个、把全

身包得跟个粽子似的那个人是周正续——段亦澄告诉她那个人是周正续,但从后

来她自己的供词和申萌对他们的形容来看,周正续其实跟段亦澄的关係,虽然很

熟,并不能熟到什么秘密都告诉他,那么为什么段亦澄还会让周正续陪自己去人

体器官工厂呢;为什么两个桉子发生之后,警方都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有价值的

证据——最主要的是,周正续刺杀夏雪平的时候,之后在那层楼裡也没有找到任

何有用的东西,总该不是这哥俩的心思都极其缜密吧?如果按照吴小曦的推论,

假设现场有第二个人,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会是「桴故鸣」

网站背后的那个大老闆先生么?那这个「先生」,又是什么身份呢?当

然,除了这些疑点以外,貌似还有一件东西让夏雪平很纠结:那就是张霁隆交给

我的,那份沉福才贩卖人口交易明细的名单。

一连三天,我每天都会看到夏雪平对着电脑打字打累了以后,就会捧着自己

的平板电脑,不断地翻看着那份PDF文件,看了一会儿以后,她有会对着这份

名单发呆。

我好几次问她,怎么了,我还跟她如果她对什么事情有疑惑的话,我会直接

去找张霁隆询问——她都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告诉我先该干嘛干嘛去罢,接着,

她才会放下了平板电脑,继续对着电脑屏幕写报告。

——带着心裡的那些疑问和纠结,夏雪平在把报告交给档桉股、电邮给徐远

和沉量才之前,依旧犹豫再三要不要就此落笔。

看着本来经过重伤之后的夏雪平,又因为报告消瘦了一圈,我心疼得很。

我劝了她半天,安慰她说:「别再担心了,直接把报告递上去得了。完事大

吉咯!」

「我说何秋岩,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警察办桉,事关人命和社会安全,哪能

怀着完事大吉的心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夏组长大人!……我就是想告诉你:就算是现在看

来再奇特难解的疑点,早晚有一天会被解开的——现在这些疑点,你就算是坐在

这干想,想上一百年你都不会解开;万一,在接下来在调查别的桉子的时候,说

不定就会受到别的什么启发呢?到那个时候再继续研究、甚至来翻桉也不迟啊?」

我对她说道。

「呼……好吧,希望如此吧。」

夏雪平看了看我,对我苦笑着说道:「我倒真希望你这个小混蛋能告诉我,

这个'早晚有一天',到底会是多久以后才能到来。」

「哈哈,我要是能告诉你这个,我就不是‘小混蛋’,而是‘小神棍’了。」

夏雪平听了,低头莞尔。

于是,很快就到了周六。

至于那天晚上在病房裡的事情,到目前位置,夏雪平再也没跟我提起过。

大周六的早上,夏雪平居然给我来了电话,将躺在床上赖床的我彻底吵醒:

「小混蛋,开车过来。」

我之所以说「居然」,是因为一直以来夏雪平鲜有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二是因为,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才6:5,放在平时别说我这个不怎么赖床

的人都还没睡痛快,一般情况下週六週日夏雪平可是要睡到点钟左右的,今

天这个时间她居然醒了。

「……唔,干嘛啊?今天怎么这么早?」

「给我送早餐。」

从夏雪平的语气裡根本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她只是说道,「快过来,我饿

了。」

「那好吧,你等我……我洗漱、穿上衣服就过去。」

我揉揉眼睛说道。

「在我住的地方,往北一条街街角家有个麵包屋,」

夏雪平对我说道,「你帮我买一杯中盃摩卡、一份煎蛋培根双层三明治、再

买一份苹果核桃仁鸡肉沙拉吧,酱汁要石榴醋的。」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嗯,今天怎么了?这个星期六,夏雪平起床起得出奇的早不说,还突然跟我

点了这么多吃的——夏雪平过去跟我相处的近十年空白期裡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

,至少在我印象裡,她早餐一般都是中式早餐:豆浆、煎饼果子、小咸菜,几乎

不喜欢吃西式麵点,可她今天偏偏就想吃这些。

我想了想:这该不会是跟今天父亲和陈月芳,要请她吃饭这件事有关吧?什

么都别多说了,赶紧去帮她买东西是正经事。

我开着车到了那家麵包房,按照夏雪平说的每样都点了两份,拎到夏雪平家

的时候,她正好刚洗完澡,头髮还湿漉漉的,而这个时候,刚好我也有点饿。

这个麵包房的手艺其实还不错,摩卡的味道甜度适中、三明治的煎蛋和培根

不油不腻,尤其是沙拉加了石榴醋以后,酸甜可口,我之前还真没吃过这样的东

西。

我正大快朵颐地吃着,却注意到夏雪平望着桌上的食物发呆,她面前的沙拉

没动几口,摩卡的杯盖被掀开了、三明治的麵包胚也被掀开了,之后这两种东西

更是一口没动。

「你怎么不吃啊?」

我对夏雪平问道。

夏雪平没回答,只是冲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好吃么?」

我擦了擦嘴巴,不解地看着她,「……难道是我买错了?」

她看着眼前的食物,对我说道:「你并没买错——只是摩卡加的是巧克力糖

浆而不是热熔的巧克力、奶沫也不是用鲜奶打出来的而是用澹奶油;三明治裡加

的是美乃滋而不是蜂蜜芥末,奶酪是乾酪片而不是奶酪碎;沙拉里,也少了蔓越

莓干。」

我立刻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擦着嘴站起身。

「你做什么?」

夏雪平对我问道。

「你不喜欢没关係,我再去找咖啡厅、西餐馆买。」

「坐下吧……」

夏雪平对我笑着摇了摇头,「F市裡,现在应该是吃不到我说的那种做法的

了。」

「啊?不是吧?这么大的F市,那么多的西餐厅,真的就找不到这么一家你

说的那种做法么?」

「那都是将近二十多年年前的做法了。」

夏雪平怅然若失地说道。

「我知道了……是父亲请你吃过这些东西,对吧?」

我对她问道。

夏雪平看着我,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何劲峰遇到我的次,请我吃的

东西就是这些。」

我「哦」

地应答了一声,但实际上,我立刻没了胃口。

桌上的这三样食物,已经在我心裡被默默拉上了黑名单。

——我之前还真就几乎没怎么听过父亲和她是怎样相遇、怎样相恋的事情,

小时候的我倒是特别想知道;可哪曾想,听夏雪平跟我讲述起这些事的时候,我

却难以自拔地对夏雪平产生了单恋。

夏雪平双手拄着桌子托着自己的下巴,对我娓娓讲述着:「我次遇到何

劲峰的时候,那是在近郊的一座花房裡——现在那裡倒是盖起了别墅区。起初我

遇到他,看他个子不怎么高、全身都晒得黝黑、满头是汗、脸上还有泥,我还以

为他真是个搞园艺的花农……哪知道,当时拿着小铁锹的那双手,居然是写文章

、做新闻报导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记者,没什么名声。那天,我从

家裡……从家裡出来的时候,我就没好好吃过饭,所以,在花房裡,我一下子就

低血糖了,何劲峰就把他的那份午餐分给了我一半——吃的就是这些:现熔的浓

郁黑巧克力和鲜奶打出奶沫的摩卡,蜂蜜芥末加上带着些有嚼劲的奶酪碎的三明

治,外加带着蔓越莓干的沙拉——那是我次吃到蔓越莓干这种东西。再后来

,劲峰也带我去吃过几次,开咖啡馆的是一个新西兰老闆,那个老奶奶跟何劲峰

居然很熟。于是后来,裡成了我和他经常去的地方。」

「那再后来,那家咖啡馆呢?我可是一次都没去过。」

我本来想用自己心裡的不舒服来压住自己的好奇心,我却依然忍不住问了一

句。

「当年在F市,人们还不太习惯重新拾起西餐,喝咖啡还是一件很时尚的事

情。那个老奶奶隻身一人来到F市,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远渡重洋在异国定居

,她的中文说得还非常好。可就在你出生的第二年,那个老奶奶就因为心髒病,

猝死在梦中了,咖啡厅自然也关了。她去世的时候,还是我和劲峰去帮着入殓安

葬、并且帮着把遗物寄回新西兰的。她走得很安详……」

看着夏雪平神色中的惆怅,这下我再没耐心听夏雪平说故事了,便很直白地

问了她一句:「那你现在还爱着父亲么?」

夏雪平深吸了口气,对我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听感谢他的。感谢他支

持我,感谢他可以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但我本来就不适合他,只是在一个特殊

的时期,我俩遇到了而已。」

她虽然这样说着,并且眼神裡充满了释然,可我自己的心裡却越发地沉重。

如果一个男生爱上一个女生,爱到疯狂且认真的时候,可以完全不计较她的

过去,不计较她的前男友有多少个、都是谁;但是我没办法,我爱上的是我自己

的妈妈夏雪平,她的前任老公是我的老爸,这件事是永远都绕不过去的,并可能

将会永远成为我的心魔。

夏雪平感叹过后,还是拿起了叉子,挑起了沙拉送进嘴裡,接着又把咖啡喝

完、三明治吃完。

「在屋子裡坐着太闷了,」

我对她提议道,「咱们出去兜兜风吧,然后直接去饭店。」

「好啊。」

夏雪平想了想,走到了衣柜前,看着满衣柜以西装、风衣和大衣为主角的衣

服,发了半天愣。

之后她突然笑了笑,彷彿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呵呵,好歹也一起过了

二十多年了,临送他娶人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看来我不仅是个

不称职的妈妈,更是个不称职的前妻。」

「说什么呢!什么‘不称职’?都已经是‘前妻’了,还哪有什么称职不称

职的?」

我真不喜欢她现在这种伤感的样子,但随即我突然想起,她的衣柜裡貌似还

有那么两天牛仔裤,便走到衣柜旁边,挑了一条之后,又帮她找了一件白色正装

衬衫和一件深棕色的西装外套,我指了指这三件衣服,对她说道:「喏,就这么

穿,再搭一条黑色皮带,外加你平常穿的皮鞋这就够了。」

「这样穿……好看么?」

「这个你可别问我,我答不上来——因为在我眼裡,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看着她一脸的惆怅,便连忙压抑住心中的不喜,脸上挂着笑对她说了句甜

言蜜语。

「哼,没正经……」

夏雪平微微撇了撇嘴对我说道,说完,她也终于笑了出来。

我知道下一秒她就要脱掉她的那件短袖衫,所以我找了个藉口躲在了洗手间

裡。

没过一会儿,她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快出来吧,小混蛋。」

我打开了门一看,穿上我帮她挑的这一套的夏雪平,失去了往日的高冷范,

却换来了一份轻鬆、潇洒的活力,她不再像一个穿梭于钢铁森林的黑暗阴影之中

的一个冷血干练的女警,反倒像是下一秒就要去牵着高头大马,驰骋于草原旷野

裡的女牛仔。

我不知道这一刻我是什么表情的,但是夏雪平看到了我的眼神之后,她有些

害羞地笑了笑,对我问道:「怎么样,到底好看么?」

「简直好看到无法形容!」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是在控制自己千万别去拥抱她而说出口的——我真

的太怕如果我情难自禁,上去搂住她,会惹她不开心。

夏雪平看着我的眼睛,抬手用食指戳了下我的脑门:「哼,瞧你那眼神!小

傻样儿!不是说要出去兜兜风么?快走吧!」

上了车后,我带她开上了公路,沿着F市的城郊田野跑了一圈。

今天的天气相当让人觉得舒服,阳光在碧空中洒向田野,照耀在收割玉米和

稻穀的农人身上,透过车玻璃,居然可以嗅到田野裡的向日葵和油菜花的清香;

而打开车窗,习习凉风吹在人身上,沁人心脾且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瑟缩刺骨,轻

风拂起夏雪平那如同柳枝一般的柔顺长发,她也不禁眯起眼睛,把自己的右臂垫

在车窗框上面,斜倚着胳膊,看着这那天边的农忙景象。

我转头看了一眼柔发纷飞的夏雪平,与这田间的风景融合成一副最美的图画。

我太贪恋这一瞬间的美。

于是,我便忍不住,在确认我的前后都没有其他车子以后,从裤子口袋裡拿

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她照了一张相片。

「咔嚓——」

失误了……不是照片照得不好看,相反,这是我从学会照相一来,给女生照

下的最美的一张照片;可谁知道,我居然该死地忘了关掉手机的相机提示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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