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风雪夜归人(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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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甫出,只见莫听灵一笑,转了身子移步至汉白玉雕栏跟前,望向空旷的台基,似心有所想,彼此静默片刻,莫听灵终于回头望着她,且柔曼一笑,道:“既然话已带到,小竹青且回罢。阿灵该走了,瑾哥哥被困长运峰,且不知境况如何,阿灵不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的。”

闻言,她心中哀戚,百般滋味绞在心头道不清,说不明。千言万语只凝成唇边一句:“一路小心。平安回来可好?”

莫听灵勾唇一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纤细的眉眼,似目光一跃,便有水光坠下,他道:“阿灵今生可能是要来还债的罢。天生便似欠了你们的债,怎么还都还不够。”说着,且顿了顿,忽而话锋一转,语气里似有了些服软的意味,他喊小竹青,“抱一抱阿灵可好?”

话音刚落,莫菁走近些,宫灯微晃,便跌入了个温暖的怀抱。她微闭了闭眼,想必此刻的阿灵也一样,沉目长睫,红衣委叠。

她声音甜哑,语气且有些轻颤,飘在冰冷寒夜里,如同了离别时亲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傻子,原来你已经比我高出许多了。”

莫听灵嗯声微点头,双手狠狠地箍制她入怀,如果可以,且希望能将这人溶进这温热的心脏,和血肉化在一起,走在哪里都在一起,走在哪里且都是一体的。

莫菁忽地开口,嗓音艰涩,说道:“可否答应小竹青。如果只能活一个,哪怕只能活一个也要回来。不要做傻事。”

莫听灵忽地侧首,艳似红梅的唇且贴着她的耳廓,柔软的触感,似有些温热,气息有些轻,轻轻地拂过她的肌肤。莫菁有些不习惯,缩着躲了躲,可他抱她太紧,且是教她挣扎不得。

“阿灵不做傻事。他困在长运峰,若阿灵救不出来,就随他一起困在那里好了。可他肯定不要的,故而阿灵也只能另有打算。命都是自己的,只能是靠着自己来爱惜,旁人都不能为你的性命做主。

竹青且还不知道罢?十一月十七那日,莫听素进宫选妃后的第二日,他便已娶慕少怜为妻了。那时成亲的队伍可气派了,直把帝都城的大街围得水泄不通。可惜呀,连天公也不作美,当晚便下起了大雨。阿灵也是识趣之人,新婚之夜,阿灵自然不作叨扰。虽说好一个天作之合,可总不能只他们两个和和美美,只剩阿灵一个孤孤零零呀。可离成婚前三日,一切且不得不做个了断。阿灵将那慕少怜掳走了一日一夜,权当报复罢。”

闻言,莫菁眉眼一颤,且紧声问:“你把慕少怜掳走。可你知,她亦是无辜之人?”

莫听灵道:“所以阿灵并没有伤害她呀。阿灵只是跟她闲聊了一会儿,并无其他。”说着,他且“嘻嘻”一笑,语气带着些难以言语的悦然,叫人无端地不安,“她平时待阿灵且都是冷冷淡淡地,更别提当时了。阿灵与她自小于京都长大,同为四大家族的后人,宫廷礼宴或是别的什么,少不得有所接触,但胜在互不待见,平日里见面阿灵且尊称她一句小姐姐,她喊阿灵一句灵弟弟,再无其他。她性子高傲,阿灵又何曾喜欢她?”

她心绪下坠,且沉了下来,缓声问道:“你且对她说了些什么?”

莫听灵且一笑,一张艳丽的小脸隐在夜色下浓媚得要命,纤细的眉梢未梢,语气似一个孩童,要向他人分享他不得了的秘密,“阿灵呀,并无做什么。阿灵只告诉她,阿灵与她的夫君行过鱼水之欢。”

莫菁心神俱震,手里的宫灯且应声而落,灯口且让风雪熄灭了去,此刻,稠墨似的夜色里,她偎在阿灵怀里,微微喘着粗气,眸色微乱,竟不知作何反应。

可阿灵忽地放了她。莫菁借着檐下宫灯幽幽的光,隐隐看清眼前这少年依旧笑着却象极了快哭的面容,容颜恹恹,“瑾哥哥曾说,慕少怜腕间点着的一颗守宫砂未曾褪去。可成婚三日前,阿灵撞见她在月老庙上香还愿,上前问候时无意瞧见她露在衣袖外的皓腕,什么都没有,小竹青,没有守宫砂,腕间雪白,什么都没有。阿灵是趁人不备掳走了她,阿灵要问清楚,她与瑾哥哥之间的究竟。可你知道她怎么答么?青梅竹马,郎情妾意,本该共结连理的,一时情动难忍,没了守宫砂不是很寻常的事么?她伸手让阿灵为她把脉,是喜脉。

莫瑾他骗阿灵。如果他一开始说实话便好,何苦要如此骗阿灵为他卖命?!可如今,只怕一切未能如他莫瑾所愿!”

莫菁轻启唇,开口,却如哽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她才一字一顿道:“你做了什么?阿灵,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尾音勾起,她心绪激动。连她自己也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阿灵做了什么?阿灵且没做什么呀。可小竹青,阿灵是个极自私的人。阿灵只告诉她一句,新婚当夜,且记得帮阿灵瞧瞧阿灵在她夫君颈间留下的抓痕,应当还没消去呢!”

他继续道:“镇和将军府当晚灯火通明,且都在找这位失踪的嫡小姐。慕少怜是阿灵亲送回去的。之后几日她一切如常,起居作息,应付婚事宜,可阿灵小瞧了她,她其实跟阿灵一样,骨子里的骄傲且容不得旁人的背叛。新婚之夜当晚,新娘子独自坐守新房,她趁人不注意,当天晚上便悬梁,一条红绫吊死在了新房悬梁之上。一夜之间,喜事变白,人人都知道慕氏长女临死前见的是阿灵,可那又如何?路是她自己选择的,能怨阿灵?”

莫菁微闭了闭眼,心潮涌动,呵声叹道:“慕氏长女之死,以莫瑾的心性,只怕他此生都不再待见你。”

莫听灵“哼”声轻笑,说道:“只当阿灵会待见他么?可小竹青,阿灵且是这样不争气,他被困长运峰,阿灵心不听使唤,少不得要走那一趟。”

“可悔?”

闻言,阿灵且倔强地昂起那张艳丽小脸,灿然一笑:“阿灵已长大。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慕少怜之死是阿灵亲手促成,等阿灵把欠慕少怜的还完,一切就有了了断。”

莫菁端着认真的眉眼,且轻声道:“那莫瑾呢。”

他眸色一黯,别过脸隐在夜色之中,教人瞧不起你此刻的神情,半晌,才道:“其实一个人的眼神且骗不了人。从前每次宫宴礼会,其实现在仔细想想,他望着慕少怜时眼神确是不假,只是那时的自己执念太多以致忽略。当年是阿灵过于痴缠,且恰好能成为他搭建权力高架的基石,他才将计就计。慕少怜一死,是横亘在阿灵与他之间永恒的一道伤,他又怎会容许杀妻的仇人在身边。小竹青,你且放心,阿灵剩得怎么做的。”

手里提着的宫灯早已灭了,莫菁借着檐下的灯光,且瞧着阿灵从跟前牵着自己走的身影,虽是清减,却也高大。他的掌心足够宽厚且温暖,已足够将她的包裹在内。他不再娇矜,从前纤细的线条如今一点点地积蓄着力量。只他一如从前艳丽,这种艳丽较之从前更甚,有种荼靡开至极盛处转向凋零衰败的绝艳,教人心惊。

莫菁内心隐隐不安起来,她且这样任着他牵着走完这段程子。终于,忐忑地喊他名字。

他闻言,嗯声回首望向她,眼里仍是带着笑意的,可这笑里又包含着太多的情绪,从前的阿灵眼里且没有藏着这样多的愁绪,不舍,与一种似已超脱的淡然。眸色恹艳,望着你时,让人觉得心沉如磐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忽地,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且抿唇浅笑,低眉时,瞧见他红衣衣袖那一个缺口,抬眸悦声道:“你瞧你,衣袖被勾破了也不知道,等你回来了,我给你缝补衣服。”

他答声好,径自拉着莫菁缓步走在和玺彩画下。忽而又轻声道:“不如就给阿灵在衣袖子那里绣朵花样挡一下吧。”

闻言,莫菁且嗯声应好,末了,又问:“绣梅花可好?红梅傲雪,最衬阿灵的。”

莫听灵且摇摇头,不同意,幽声轻道:“阿灵不喜梅花。不若,绣朵听素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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