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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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高明并不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他也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应该往上送礼,可是送给谁、送多少也是一个技巧问题。虽然天河市的人事大权依旧把持在市委书记齐向天的手里,但是给他送是不可能了,因为齐向天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多好,即便是送了也不见得能起多大作用。况且,凭借高明的实力,他也知道自己送不起,拿个千八百块钱的东西,人家齐向天根本就看不上眼。眼前看,只有送给冯刚最实际,一来冯刚很欣赏高明;二来在冯刚面前,高明也敢说话,不至于在送的时候显得很唐突。高明知道,人在官场,只要将关键的领导巴解上一两个,那么就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高明一咬牙,去银行支了5000元钱,他想要趁着春节临近去冯刚家串个门,进一步拉拉关系。来到银行后,高明填好单子、递上折子,服务小姐很快就从窗口甩出了5000元钱过来,高明小心翼翼地点好,然后放进了口袋里。他正要回走,一转身,忽然看到旁边窗口提钱的人拎着个手提包,有说有笑地将那整捆的佰圆大钞往包里装,那钱少说也有10万元,可对人家来说似乎还只是一个零头而已。高明的心理瞬间又不平衡了,深刻地体会到了穷人和富人的巨大差距。他拿出自己的存折看看,里面只剩下9000多元了,这些钱都是他和淑芳过日子一点点攒下的,而今他却要将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拱手送给别人,高明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高明想到了将来供乐乐读书还需要大笔的钱,想到了自己到老了还没有更多的保障,一种巨大的压力和悲情自心头涌起。高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走出了银行的大门。

去冯刚家串门对高明来说是一件很让他头疼的事情,一来他对冯刚是不是敢「收礼」还把握不准;二来他对该送什么、送多少心里也没有底。思来想去,高明决定豁出去了,他想这年头往上干,哪有不送礼的,反正他还没有听说哪个干部因为送礼而被领导赶下台的。

拿定主意之后,高明特意去名烟名酒行买了两瓶茅台酒,然后将那5000元钱装进一个信封里,长吁了一口气,就向冯刚家走去。

冯刚家的大致位置高明是知道的,来到了那个小区的楼下,高明给冯刚打了一个电话:「冯市长啊,我是高明,我就在你家楼下呢……嗯,我想上去看看您,顺便向您汇报汇报工作。」

高明在得到冯刚的允许后,拎着东西走上了楼,他边走边在心里合计,一会儿见面话该怎么说,钱该怎么送。终于到了冯刚的家门口,高明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按响了门铃。门迅速地被打开了,冯刚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并且为高明递上了一双拖鞋。高明一边换鞋,一边打量着冯刚家里的布局,这是一个简单的三居室住宅,房间内的装潢设计并未见多么奢华,和这个城市中的大多数家庭并无两样。

高明将茅台酒放在了门口内侧,冯刚瞥见后嘴里说道:「来就来嘛,还拿什么东西!」

高明故意套近乎地说道:「头一次登门,你总不至于让我空手吧。」

冯刚也没有和高明计较,嘴里喊着:「慧兰,来客人了,你炒两个小菜,我要和高主任喝两杯。」

高明赶紧说道:「我已经吃过饭了,这酒就免了。」

冯刚拉着高明的胳膊不放手:「那怎么行,你吃过了,我还没吃呢,你今儿个就是陪我,也要再喝两杯。」

高明再三推辞不过,被冯刚强拉着坐到了餐桌旁。这时,早有冯刚的妻子慧兰走进了厨房,乒乒乓乓地炒起菜来。高明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冯刚的夫人,那个叫惠兰的女人,这才发现她五短身材、黝黑的皮肤,并不比自己的妻子淑芳漂亮多少。高明早就听说冯刚最初是借助岳父的权势从官场一点点起步的,不禁在心里猜测,莫非冯刚也是为了事业选择了婚姻,和所谓的爱情并无多大关系。这样想着,心中不禁慨叹:「这世界怎么了,难道真如古人所说,注定了『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冯夫人倒是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几个下酒小菜就摆上了桌子,高明赶紧跟冯夫人客气道:「给您添麻烦了!」

惠兰微笑着说道:「说哪儿的话呢,我们家冯刚经常提起你呢,说你很有才华,市里的大小材料都出自你的手。」

高明听冯夫人这样一说,不禁心里暖乎乎的,再看冯夫人忽然觉得她漂亮了许多。

冯刚为高明斟满了一杯酒,嘴里说道:「我最近正在为考核方案的事情发愁呢,现在有人反映我们对考核的尺度把握不准,难以体现出公平性,而且下面有些单位为了迎合考核方案弄虚作假的也不少,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高明与冯刚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口酒,略一沉吟说道:「现在参与考核的都是些职能部门,与被考核单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比如说农牧局要考核各乡镇,外经局要考核招商引资工作,这些部门单位之间以前就有业务往来,早就彼此熟悉,在考核的时候难免有人情的因素在里面,难保考核的公正性。另外有些单位的工作也确实难以量化,比如组宣监等部门干的都是意识形态的事情,你让他们完成多少指标也不现实,我看能不能那样,专门成立一个考核办公室,抽调政治业务素质好的精干力量,专门负责考核工作,由你和书记直接领导,这样效果或许会好些。」

冯刚听了,点点头:「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但说实话,这样的考核要说做到百分之百的公平公正也确实是难,我的意思是只要能起到相应的激励和推动作用就可以了,我们的干部也确实需要给他们加加压,否则他们也真不干活。」

高明和冯刚的这顿酒喝得很痛快,冯刚与他探讨了天河市的许多热点难点问题,比如下岗失业问题,农民看病难问题,教育乱收费问题,也许是在冯刚家里的缘故,高明说话比较放得开,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听得冯刚不住地点头。高明当然不是一个不知深浅的人,他不会在冯刚家里逗留太久,他看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借口有事起身告辞。恰好这时冯刚正读高三的女儿上晚自习回来了,高明适时地拿出了那装好5000元现金的信封,递给了冯刚的女儿,嘴里说道:「高叔第一次见你,也没给你买什么礼物,这是高叔的一点心意,你拿去买点学习用品。」

冯刚显然没有想到高明还有这样的举动,赶紧将那钱抢了过来,然后硬塞给高明,嘴里说:「这可不行,你的酒我留下了,但是这个你一定要拿回去。」

高明执意要给,冯刚执意不收,两个人撕扯得脸红脖子粗,最后高明看冯刚面有愠色了,才不得不罢手,任凭冯刚将那钱又揣回了自己的口袋里。高明不好意思地说道:「冯市长,不瞒你说,我这次是特意登门向你表示感谢的,我高明能有今天,全凭您的提携和关心,我心中岂能没数。」

冯刚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也是爱才之人,我们市里正需要你这样的干部,另外我也当你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和我太见外。」

说完之后,冯刚对着屋内喊了一句:「惠兰,你把我的茶叶拿两桶来。」

很快冯夫人就拎了两桶茶叶递了过来。冯刚递给高明说:「你尝尝,正宗的铁观音,我同学从南方寄过来的。」

高明推辞不要,冯刚说:「你要是不拿着,你的茅台我也不要了。」

高明无奈,只有接过了茶叶,冯刚这才喜笑颜开,一直送高明到楼下,两个人挥手告别。

从冯刚处回来,高明觉得这礼送得有些说不过去,十分不合逻辑。高明看了看手中的茶叶,是啊,这算怎么回事,非但没有送礼成功,反而还占了人家便宜,要知道这两桶铁观音少说也要上千元,远比他那茅台酒贵。高明在脑子里仔细琢磨着冯刚算不算一个清廉的干部,琢磨来琢磨去,反倒糊涂了。要说冯刚清廉吧,茅台酒他也收了;要说不清廉吧,人家也确实没占自己的便宜,思来想去高明似乎明白了,这或许就叫领导艺术,人家一方面没有卷了你的面子,另一方面也很好地沟通了彼此的感情。

高明长叹了一口气,唉——没有办法,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就讲究这个。

想到这里,高明手拎着茶叶,忍不住笑了。

天河市最近盛传市委班子要有调整,说市委书记齐向天将被调离,去邻近的清水县担任人大主任,新市委书记由上级另行委派。果然,消息不久后就得到了证实,齐向天被调离,一个叫刘仲文的人接任天河市市委书记的职位,据说此人来天河市前曾就任龙江市江北区的副区长,对经济工作非常在行,曾领导了江北区着名的高新技术开发区筹建工作。而且此人非常年轻,50岁不到,属于年轻干练型的领导。

随着新市委书记的到来,天河市的干部们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齐向天之所以被调离,是受了丁日民事件的影响。众所周知,丁日民能走到今天,与齐向天的包庇纵容有直接关系,上级没有追究齐向天的责任,已经算给足了他的面子,但人大主任的位置毕竟不比市委书记,意味着齐向天的政治生涯已基本完结。

随着新市委书记的到来,天河市的干部队伍也发生了显着的变化。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天河市干部们见风使舵的本领也实在是强,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学来的本事,无论「侍候」什么样的领导都能迅速地进入角色。当他们跟丁日民混日子的时候,习惯于搞假大浮夸那一套东西。等新领导上任后,他们又习惯了那种谦虚、低调、务实、干事的工作作风。高明对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在心中想:「难道我们的干部可塑性真的就那么强?」

天河市领导班子的变动令很多人的内心都十分不安,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孟茹。在此之前,孟茹就听有人放出风来,说新领导已经掌握了她与丁日民的不正当两性关系,市委考虑到社会影响,有可能对她的职位进行调整。孟茹心中那个怕啊,她可不想让自己苦心经营的政治前途就这么没了。经历了这么多,孟茹何尝不知这样一个道理:这年头谁都靠不住,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只有掌握了权势和金钱,才有可能挺直腰杆子,在社会上占有一席之地。

孟茹在焦虑中反复思忖着,她希望能依靠疏通关系,改变自己的被动局面。

可就目前天河市的政局来看,她孟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物了,虽说高明与她的关系不可谓不暧昧,但是就凭高明目前的能量,也未必能帮上她什么大忙。而且,她和高明的婚外情还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高明能不能与她走到一起还是一个未知数,更别说费心巴力地帮她往上爬了。

正当孟茹无比绝望的时候,她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似乎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最后一株救命稻草,尽管她曾经不屑与他进一步地接触,但是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不利用他似乎又没有别的路可走。他就是曾经与孟茹有过一面之缘的龙江市委曲副书记,丁日民曾经几次当孟茹的面提起过,曲副书记对她的印象非常好,而且有意要提携她。孟茹知道如果她求到了曲副书记的头上,曲副书记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孟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走这样一步棋,因为她真的从内心里很反感自己这样做,尽管这步棋对她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现在的孟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孟茹犹豫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她试图从高明那里得到一些答案,她拿起了电话,稍加思索,拨通了高明的手机,不一会儿话筒中传来了高明好听的声音:「喂,有什么事?」

孟茹说:「没什么,我想要你陪我说会儿话,我心里闷得很。」

「你闷什么啊?赶紧去龙江市把孩子做了,这样一切就都会好了。」

孟茹说:「与孩子无关,我就是心情不好。」

高明说:「别再犹豫了,你有时候太任性了,如果你一意孤行,迟早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孟茹说:「高明,我说了与孩子无关,你能不能不逼我啊?如果你真的心疼我,那你现在就过来陪陪我,我想你在我身边,哪怕是陪我说说话也好。」

高明听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行,我手头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你自己先躺下好好休息吧!」

孟茹手拿着电话,眼泪止不住就落了下来,嘴里说道:「好吧!」

然后就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

撂下电话后,孟茹忽然对她与高明之间的这段感情很绝望,其实她内心里也知道这是一段不可以下全部赌注的感情,她有必要为自己留有后路。这样想着,孟茹找出了电话号码本,她想要翻看一下是不是自己曾经记下了曲书记的电话号码,如果没有那就算了。可碰巧的是居然真的让她找到了,虽然这电话号码已经是半年前的了,孟茹就想那就拨过去试试,看看这电话能不能打得通,如果打不通那就算了。可碰巧的是居然被她打通了,当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时,孟茹的心里一阵紧张。终于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从电话的那端传来:「喂,哪位?」

孟茹赶紧用甜润的声音回答说:「是曲书记么?我是天河市团市委的孟茹啊!」

对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孟茹是何许人也,不自觉地「哦?」

了一声,孟茹看对方忘了自己是谁,无奈之下不得不继续提醒道:「您可能忘记了,我们曾经和丁市长一起打过保龄球啊!」

说完之后,孟茹都觉得自己无耻,因为她真的不想再和丁日民有任何瓜葛。

显然,孟茹的这句话是奏效的,一下子就唤起了曲书记的记忆,他连忙在电话里说:「噢,是小孟啊,你最近可好,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孟茹看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才算长出了一口气,嘴里马上甜甜地说道:」

您好啊曲书记,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好久没有和您联系了,想要问候您一下,改天我去龙江市,一定要登门拜访您,顺便给您带些天河市的土特产品啊!「那曲书记在电话里笑呵呵地客气道:」

土特产品就免了,不过你来了,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才好哦。「孟茹说:」

哪能要您请呢,要请也是该我请您才对啊!「两个人在电话里一阵寒暄之后,算是提前作了感情沟通,为一步接触打下了基础。

撂下电话后,孟茹心里既有些沮丧,又有些安慰。沮丧的是人家曲副书记居然忘记了自己是谁,安慰的是当确定了她的身份后,从曲副书记的热情态度里看得出,他仍然对自己是垂涎的。孟茹在心里谋划着,是不是该赴曲书记的约会?

如果去了,不用想也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不去,那她的政治前途或许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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