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六十九章面对洪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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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打嘛?我不太行啊。”初邪接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意思意思就行了。”我把神宫的刀刃向里拿好。

在不使用能量的情况下,初邪的反应神经足以跟上我的动作。她就算是法师,对冷兵器的用法也耳濡目染了很长时间了,我又不是要真和她打,所以她当个陪衬是足够的。

我特意挑选了最花哨的起手式,将神宫舞成一片白光,叮叮当当的就和初邪打了起来。初邪虽然有些跟不上我的节奏,但是我更多时候是把攻击在往她手上的刀鞘走,那些家伙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破绽。初邪也蛮有兴致的对我出手进攻,我则故意采用了大幅度后仰和侧手翻的夸张方式来进行避。

也就打了那么三分钟吧,那些看客简直都疯了。和电影里那些飞天入地的表演方式比,这种刀刀近身的肉实感是普通人根本无偿得见的。人体的协调操控和相对极限的肌肉运用足以让他们叹为观止。

“我靠!!大侠啊!!”在一片热烈的喝彩和掌声中,公司经理抓着我的肩膀一个劲儿的摇,“我就说么!怪不得对什么投资啊商业计划都没兴趣!现在一想,之前说过的话真是蠢到家了!”

我连忙趁这个机会从车里拿出道场的宣传册,一张一张的给他们发。

“面摊其实就是个小小的兴趣,我们家的道场才是正业,有兴趣的朋友记得过来了解了解啊。”我堆着笑脸,招呼着面摊的客人连同凑过来围观的那十几二十个人。

“好嘞!哎呦,今天可正是长见识了!”

“一定去一定去。”

“多给我两张呗?”

大家伙今天都挺兴奋的,面倒是卖不动了。聊了一会儿,我也和初邪收摊了家。

坐在副驾驶上,初邪吸溜着我给她精心做的订制宵夜面,兴高采烈的和我聊着刚才的事儿,像个小孩子一样。大概这样子和普通人打成一片的经历,对初邪来说还是挺新鲜的吧。

但我也知道,这种新鲜感和趣味在极短时间内就会烟消云散。我可以做一辈子面,但初邪不可能做一辈子老娘。

这毕竟不是她的志趣所在。我不想让她的心气和活力消磨在这市井之中,她也不会甘于数十年的平凡时光。

我不想让这种幸福变成短暂的忆,就不可能让初邪一辈子迁就我的小小满足感。

好在还有时间,在我们找到那条路之前。

************第二天,我站在道场的空旷院子里,几只鸟肆无忌惮的在院子里踱着步,旁若无人。

可真是把我气坏了。昨天一个个都和粉丝一样,还找我和初邪影签名呢,拍着胸脯说要来道场见识见识,结果一个露面的都没有。

初邪也等的没劲,自己约了不凝一起出去逛街,说是要买衣服和生活用品。

到头来我果然还是得孤家寡人开着餐车一个人进货、备餐、出摊。

见着了昨天来吃饭的那几个熟人,我气急败坏的问他们,他们却一个个的摇头。

“哎呀,这又不是节假日,我们白天得上班养家糊口,那有空真去学功夫啊。”

我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在吧台里面,自己和自己发牢骚。

“师兄。”

“老大!”

“师兄!”

我冷不丁抬头一看,餐车外面站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阿杰他们一帮人就这么从天而降,热情洋溢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虽然在光面的时候他们早就说好,有机会就要一起来方先生这边汇。我本来以为是年轻人在临别之际,感情用事之下的许诺,结果这帮家伙真的来了。估计能找到我这小摊,也是方先生指的路。

阿杰他们四个换上了年轻人的时尚服饰,一改【神都】里面灰暗的战士打扮,倒是让我不仅感叹起自己逝去的青春。

苏裳也来了,穿着一身极素的长裤长衫。她和阿杰并肩站在那里,笑着看我。

他们两人的手自然而然的牵在一起,感情笃深的样子。

我放下手里的活从餐车里钻了出来,他们围上来,兴高采烈七嘴八舌的表达着自己的思念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分开了十几年呢,也不知道他们干嘛这么兴奋。

“老大!听说道场都已经建起来了!?快带我们去看看啊!”胡狼咋咋呼呼的叫着。

我乐呵呵的点头,好歹这批家伙倒是很把我们的道场当事。

“这边你们也是头一次来吧?逛逛去吧,我半夜十二点收摊,到时候带你们过去。”

这群家伙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个个应着就向商业街的方向走了。只有阿杰留了下来,连苏裳都挽着艾丽娜的胳膊跑掉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挂着控制不住的笑。这些家伙们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影响,重新归到了日常生活里的样子。

“你玩去吧,和我在这呆着有什么劲啊?”我对阿杰说。

“也没什么好逛的,不如帮你打个工。”阿杰爽朗的笑着,完全没有了战争时期那种压抑的阴沉,看来年轻人心态恢复能力还是不错的。

于是乎,昨天初邪的角色完全交给了阿杰。昨天那些心心念念初邪风姿,连续两天跑来吃面的家伙,看到阿杰以后那个表情还是挺的。阿杰的手脚也挺麻利的,不过终归也只是在我这凑凑热闹而已。

夜深了之后,客人见少,我们两个可算是得了些许空闲。

我拿出免费给客人供应的枸杞桂圆茶,给他倒上,然后两个人在夜风中坐在小桌边闲聊起来。

“苏裳的手弄好了?”我问他。我记得在来之前,阿杰就在考虑苏裳的手术问题了。

阿杰摇了摇头:“伤的太久了,体外增殖培育手术已经做不了了,只能装个电仿生的,而且她也不想植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费用太高……不过没想到呢,她住的地方离我们那里只有不到三公里。”

“她们家条件不好?”

“也没有啊,去找她的时候,看她住的地方还是个高档呢。”

“那就是她想要通过那只手让自己铭记什么吧,这很正常。”

“也许吧。不过完全没办法想象,你竟然在街上摆面摊儿……师父说起来的时候我们都听傻了。”阿杰轻呷一口茶说。

“怎么?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人只要一说我面摊怎么怎么样我就本能的没好气儿。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呃……感觉你和这边世界融入的特别自如。”阿杰解释道。

“你们也一样,不是么?来以后都干什么了?”我问。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阿杰摇了摇头,“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能习惯,他们也一样。”

“喂,你不是还在想念迁徙路线上乏味的食物和血流成河吧?那个样子的习惯,最好还是尽快改改的好。”我半开玩笑的说。

“那些东西自然还是这边的好啊!”阿杰无奈的说,“我说的是生活方式……”

我没说话,静静的听阿杰倾诉。

“虽然那时候和真正顶尖的战士比我们还差得远,但终归也是你还有师父带出来的。原来9级的时候,感觉自己那么弱小。可头比起来,我们现在的实力怎么也能算做是前分之二十里面的吧?作为你的直属,第三军团的战士对我们都带着一种仰望的情绪。虽然不能说是以此倨傲吧,但心里面怎么也会有那种自命不凡的情绪。而现在,眨眼之间什么都烟消云散了,说真的,我们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接受这种变化。”

自从迁徙开始以来,战士的身份一直以来都凌驾于平民之上。能够得到其他战士的敬仰,这种感觉对年轻的他们而言的确是欲罢不能,其实我也一样。只不过因为年龄和阅历的缘故,我对自己的定位更准确。哪些东西我有资格拥有,,哪些东西需要我随时撤手,我看的比他们要清晰的多。

我知道军团早晚都是要解散的,军团长的头衔和贪狼军团的番号在一瞬间就会变得一文不值。那对我麾下的战士们来说将是难得的忆和经历,但对这个世界却不再有任何意义。

阿杰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曾经的目标和愿景是那么清晰。胜利、活下来、到达真正的神都、家……这些念头在那个时候无比强烈。我们拼尽全力,彼此倾尽信任才能够触摸到一丝希望……可是现在,我们的梦想实现了,生活却变得前所未有的迷茫。我们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价值。”

阿杰看着远方的夜空,神情慢慢变得空洞:“我们在那边,是万里挑一的战士,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命的珍贵,拥有着平民们无比渴求的力量。可是自从来之后,我们所引以为豪的一切都变成了镜花水月……没人在乎我的剑技怎么样,能量运作再流畅又如何?我们突然就从自己搭建起来的高塔跌落了下来,摔得头昏脑涨,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

阿杰他们的心态就是绝大多数战士们的心态。和我这种从一开始就以亡命徒身份活跃在【神都】中的少数人相比,在【末日】那一天,他们的身份的激烈转换和脆弱的自我认同的都被【末日】之后得残酷现实所掩盖了,直到现在才慢慢的彰显了出来。

我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满足于初邪给我彰示的美好未来;而那些普通的战士们,却开始微微怀念起了身依剑刃的日子。

人类擅长遗忘,我想很多人都会在我们归后的一年之内淡忘掉那些苦难。

“总是吸取不了教训”这句话,是人类最无法吸取的教训。

“然后就是钱。”阿杰继续说,“我们当初还差一年多大学毕业,现在时隔两年出来,进度已经完全断了。想要继续读大学,还要再伸手问家里要生活费,这是我们都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现在为了【归者】融入会,不是出台了很多议案么?针对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免息学费贷款,不去考虑一下?”我劝解道。

“即便能去上学又怎么样?毕业以后呢?【神都】曾经让我们体味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活。凭我们在游戏里的力量能够享受到的东西,在这里却永远再没办法找来。所以,大家现在都还逃避在会系统巨大羽翼的庇护之下,努力不让自己向未来看。”

“那你想要什么?到【神都】?重新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我对他的态度有些无奈。

“至少那时候我有真正活着的感觉,你懂我在说什么。”阿杰的声音发着颤抖,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当然知道。其实不懂的人是你,那种日子远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我叹气。

“但起码我有可以选择和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阿杰争辩道。

“如果苏裳死在那边呢?如果胖子和艾丽娜没能从影族围城战里活下来,你还会这么说么?”我一个轻描淡写的问题随手就打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阿杰想要答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更深的向内审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看清自己的欲望,那些看法往往都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而诞生的幻觉。

“在那边的时候,你的自我价值通过战斗得到了体现。在这边就不行了么?

雇佣兵团、刀厂、黑市……我倒是有门路可以让你再次归那种生活。睡在泥地里、任务失败以后像狗一样在阴沟里躲避追杀、无时无刻都要担惊受怕,怕仇人摸到背后暗杀掉自己珍惜的人……你确定那就是你想要的么?“阿杰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看来我还是太幼稚了……”

“承认自己的幼稚就是成熟的标志。”我笑着说。

“可是我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谁都没办法答这个问题。就连我也不找?请?233?知道。这个面摊不可能就这样开下去,至少初邪不可能过这种生活。”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杰轻轻用拳头打了打桌面:“我早就说过,她一定会来找你的。真替你高兴……”

他应该早就从方不凝那里得到了我这边的情况。阿杰和大多数龙族男性一样,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我能够抓住这句话中所包含的单纯善意。

“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样?”我问他。

“跟师父和你一起把道场弄起来吧,这大概是我们唯一能够找到自己存在价值的办法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口中这个所谓的办法对不对。

************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了这伙年轻人之后,道场真的做了起来。

我投入到【神都】之中已经很多年了,在这边世界的人脉几乎全都淹没在了时间和隔阂中。可这帮年轻人不是,不管是在络上的朋友还是现实中的伙伴,他们在普通人中的交际圈非常广泛,而他们所用的老掉牙的病毒式传播也出奇的好用。

最重要的是,他们给我出了个决定性的新点子。

把流动餐车改成门头店,就开在道场偏院儿。一律不外带,也没有送餐服务,想吃就必须坐院子里。

餐车运营的最后几天,我把面摊改造的消息通知了所有老顾客,然后拍拍屁股把面摊搬了道场里面。

认我手艺的客人还真是不少,而且地摊的这个性质一变,很多以休闲为目的的客人也上门了。现在家家都有浮车,从原来餐车的流动摊点开过来用不了五分钟,一点都不妨碍。

刚开始的时候,客人一来吃面,阿杰他们就在院子里跟玩杂技杂一样操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题餐馆附带的表演项目呢。这一来二去,客人都觉得有意思,来的人就更多了。不过大多数都是来看耍猴的……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阿杰他们一见势头有些跑偏,立刻就改变了策略。也不净挑些咋咋呼呼的动作了,就是踏踏实实的不把那些客人当事儿,方先生怎么教就怎么打,算是给道场正了正名。

方不凝正好赶上【归者】高等教育从宽录取的政策,现在正上大学一年级,我就从她学校雇了几个大学生兼职来给我端盘子备菜。原来六张个小桌的地摊,很快搞成了二十张桌子的门户。加上阿杰他们吃我的喝我的也不太好意思,所以有空就帮把手,二十张桌子的规模并没有变成什么负担。

道场最终还是不能打出“山门”的名字,我们商议了一下,定了个“方氏道馆”的字号,给院子的门脸挂上了牌子。

有人帮手,也有了空间,我便在价格不变的情况下精心丰富了一下菜单和菜品,于是客人很容易就爆满了。

有了基础的人流量,道场的知名度也上去了。阿杰他们也不和别人搭话,愣是建立起了一种江湖的神秘感。方先生再端着紫砂茶壶,仙风道骨的往室内道场门口那么一坐,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那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只有我知道他们为了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晚上不知道贼头贼脑的讨论了多长时间。

道场很快就有了学生。头一批人还真是面摊的老客户,他们抱着去健身房的心态来我这报了名,然后还就被我们教的东西给吸引住了。方先生倒也没死的要人拜师,反而很开明的选择了非常时尚的模式想学?那办张会员卡吧?季卡还是白金年卡?一次性充值三年还送一把金丝大环刀哦。

等会员有了那么十几个的时候,我们的终极计划开始实施面店告停不再营业。还想吃面?道场的会员免费供应!

这一下可就炸了锅了,本来那些有点兴趣却还抱着观望心态的家伙们一股脑的加入了会员。我们本来就没打算靠这个挣大钱,能在一定程度上维持大家的生活水平就够了,所以定价特别平实。

阿杰、胡狼、胖子都拉拢了一大帮忠实学员。以他们的能力,教个业余爱好者那是绰绰有余了。手底下的学员很容易就被他们从战场上所练就的能力所折服,他们终于从别人敬佩和仰慕的态度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基于这种情绪,他们对武道一途变得更加刻苦,方先生也深感自己教对了人。

艾丽娜就专门负责女学员,她性格温柔又历经生死大战,在普通女孩眼里有一种特别深邃的威信和魅力,举手投足之间就把那些女孩子迷的不行不行的。

方先生就是总教习,有空就端着茶水背着手四处闲溜达。学员们一看见祖师爷,那是咔咔的鞠躬啊,乐的老头和什么似的。

我呢?给人做面呗……给人当做健身房自然不是我们做道场的初衷,但传承这种东西终究需要找有心人才行。没有庞大一些的爱好者计数,真正的传承者又去哪里找呢?路自然要一步一步走。

又过了一段日子,初邪通过某些手段,总算把家族信托基金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搞到了手。于是这女人小手一挥,还真的把道场后山给卖了。

花了多少钱我是不知道,不过那并不是什么问题。有一次我瞟了一眼她账户,那一串密密麻麻的零看得我眼晕是真的。

我找了些人,把后山稍微开辟了一下,初邪又很有经验的弄好了整片地头的安保措施,她当年搞反抗军的时候就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只要不是【归者】里面专业做脏活的家伙,没人能悄没声的摸上山来初邪画的那些高级法阵可不是吃素的。

有着这片新地盘,我们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山里尽情的锻炼战斗,而不用怕能量威力过大,更不用担心把道场的房子弄塌掉。

初邪看我们搞道场搞得热火朝天,自然也不甘寂寞。她抓着苏裳给她上小课,那豪气的样子像是要把肚子里的魔法知识全都塞给苏裳似得。没办法,能够赢得初邪信任,并且能让她放心把威力恐怖的法阵和珍贵无比的法术知识传递下去的,也就只有苏裳了。

好在苏裳魔法天赋确实不错,而且也非常愿意学。我想【归者】很快会有一个新的高级法师诞生了。尽管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进行魔力或者能量的等级评测,但苏裳勉强释放出一个微型的【漆黑之雨】的时候,初邪说她的魔力大概有了5级上下。

魔力每个等级之间的差距似乎非常大。如果说苏裳的魔力真的到了5级,那就已经超过我了。

日子过得很舒心,生活也充满了梦想中的味道。所有人都很满足,但我和初邪仍然没能够忘记燃墟留给我们的遗言。

************虽然偶尔会出现【归者】在某个地造成骚乱的新闻,但那并不比【归者】出现之前某些校园枪击案之类新闻的热度更高。就像警官小易说的那样,【归者】们只要还想好好活着,就依旧要遵循着这个世界的法律。

【归者】占这个世界的比例是五分之一,一个单独的【归者】被稀释在由普通人组成的会中,要想改变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难了。除非你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否则你不可能让自己走上无法头的路。

我们以为,这种情况会稳稳地持续下去。

这一天,初邪缠着我要去闲逛。我们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看了上午场的电影,然后又吃了些东西。最后当她决定要逛街的时候,我连连求饶。女人在逛街时候所展现出的超能力是男人无法抗衡的……好在初邪并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姑娘,她大度的原谅了我,然后让我陪她去找方不凝作为我的代班。我千恩万谢,开着浮车冲向了市郊的大学。

大学还挺大的,我心不在焉的开着车,冷不丁发现初邪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车窗外面。

“看什么呢?”我随口问。

“大学呀,以前还真是没来过呢。”路边那些大学生三三两两扎成堆,还有些躺在草地上聊天的,初邪看着他们两眼微微冒光。

“该上学的年龄跑去打游戏了,真是坏学生啊。”我调侃道。

“什么啊,我只是没来过大学而已,都是家庭教师在教。”初邪毫不在意的应道。

“啊!?我以为家庭教师都是小学初中什么的,大学课程也有家庭教师?”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有天文学、数学和艺术史的三个学位。在上流会很正常的呀。”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噎得我够呛。虽然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吧,但从她嘴里随意说出来还是让人非常无语。也许他们那种大家族出身的孩子真的是这种生活环境,但那总归不是我这种升斗小民出身的家伙能轻易接受的。

“还挺热闹的……那边还有冰激凌贩售机,哈哈哈。”初邪完全没有在意刚才让我吃瘪的言论,兴致勃勃的指指点点。

我泊了车,初邪给不凝发了信息。不凝给了我们一个教室编号,似乎还没有下课。

初邪拉着我很快找到了不凝上课的地方,那是个二三人次的阶梯大教室。

我们蹑手蹑脚的从后门摸了进去,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偷偷地坐下。

不凝坐在前面五六排的地方,她头看了看我们,和初邪挤眉弄眼,那意思是现在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课。

大学一年级的课程总是这样,基础课一起上课的学生特别多。不凝要是站起来一个一个座位蹭着往外走,难免太显眼了点。在血腥战争中勇气十足的小姑娘,在这种时候倒是害怕起别人的眼光了,这让我有些微微感慨。

“啊……是生物嘛,十四岁的时候也学过的。”初邪在旁边和我小声嘟囔着。

这门课我也上过,算是科学类可选科目里比较简单入门的课程。这种基础课的教授压力不大,上课的时候都非常喜欢闲扯淡,正如现在站在讲台上的那位,根本没有把话题押在教学大纲上的样子。

“演化论中说到过。基因的每一次突变,对整个种群而言都是一种对未来的试探,可是对个体而言则变成了生与死的考验。猎豹爪子多出一厘米,就意味着狩猎成功率的上升。又或者短一厘米,饿肚子的时间就要更多。数代的遗传之后,活下来的必定就只能是前者。这种细微的演化,在大自然近乎极端的平衡条件之下,就是这样通过时间而被无限的放大的。”

这名生物学的教授看上去年龄还挺大的,足足有六十岁的样子。身体倒是很强健的样子,腰挺得直直的,斜靠在讲桌上。教室里的气氛被他带的轻松愉快,所以学生们挺得都还挺入神的。

“可是,如果那只豹子突然长出了一双翅膀,会怎么样呢?大家可以来设想一下。”

“第一种可能,有翅膀的豹子在捕猎中无往不利,但是却因为长相怪异,而被同类所排斥,最终昙花一现而没能将基因传递下去。”

“第二种可能,飞豹没必要再拘泥于斑羚,他可以去吃秃鹫、去吃鸬鹚,在饥荒天灾之下仍然能活得下来。有翅膀的豹子因为拥有更多的资源,所以它反而受到同类的青睐,传递了自己的基因。于是新的物种诞生了,猎豹们继续追逐着斑羚,而飞豹则俯视着自己曾经的同类,在树梢上玩弄着属于自己的禽类猎物。”

“但我认为,第三种可能性是最高的。因为这种爆炸性的突变,是平衡的自然界所无法承受的。原本%的狩猎成功率变成了%,原本夭折率高达7%的幼崽都可以保证存活。飞豹们压倒性的优势将在短短几代之内灭绝没能跟上进化竞争的斑羚,所有豹子赖以为生的猎物不见了,猎豹用上万年进化出来的、专门捕捉斑羚的身体结构变成了压死他们的负担,于是也被灭绝了。”

“这是因为,刚刚诞生翅膀的飞豹,仍然认为自己是豹子,仍然靠着本能在捕猎着斑羚。或许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也会慢慢进化成捉鸟为食的物种。但时间太过残酷,大自然不会再给他们时间改变和进化。因为大自然的平衡是通过千万年的演变而建成的,它并没有办法容纳超出其控制的进化。”

当那个教授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教室的人,包括我和初邪在内,都知道他在暗示些什么了。

“教授,您是说,【归者】的出现将会变成灭绝人类的因素么?”一个学生举手问道。

教授很戏谑的摊开双手:“我并没有这么说,而且我也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和豹子毕竟不同,人类是有理智的、是可以相互理解和沟通的,所以我们比豹子有更多转圜的余地。但人类之间理念的差异也大的可怕,一旦积攒的差异性爆发,也远比豹子有破坏力。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完全没能正视【归者】们将对世界产生的影响,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又一个学生站起来发问:“可是我们身边的【归者】们都很正常,而且他们的人数很少,要通过什么途径才会展现对世界的破坏性呢?总不会【归者】们全都变成反会的杀人狂吧?”

略带玩笑的假设引起了其他同学的大笑。方不凝周围几个看似相熟的学生善意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嘲弄的对她起哄。不凝反着白眼,假意嗔怒的发出哼声。

教授也将目光放在了课堂里唯一一个【归者】身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浓厚的胡子一动一动的:“你要我说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但是大自然运作的规律是永恒的。十二万年前,尼安德特人占据着整个欧洲、亚洲西部和北非。而我们的祖先智人,在得到了某种进化上的优势之后,在两万年前,弹指之间就灭绝了他们。这种例子在漫长的自然界发展史中屡见不鲜,突然进化所带来的影响总是如此。”

还有学生想要问些什么,而那名教授则伸手在空中虚按了几下:“好了好了,我们这可是生物课,不要再拿一些会学的问题来难为你们的教授了。”

学生们意犹未尽的在下面嬉笑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归了课堂。

我和初邪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聆听着,沉默着,一直到整堂课结束为止。

方不凝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久等啦!我们去逛街吧!”

初邪微笑着拉着她,一起上了浮车。我把她们拉到商业以后,独自到了道场。

由于是工作日的缘故,道场里面的学员只有六个,阿杰正带着他们做一些基本的练习。我和他们点头打招呼,然后进了屋。

后山上传来了些许能量波动,应该是有人在那里打架,我带上神宫向那个地方飞了过去。

胡狼和艾丽娜正在我们开辟的一大片空地上战斗,飞射的能量弹和不断最新|亮起的护罩占据了我的视野。胖子在旁边一边观战,一边做着能量转换的练习。

我从空中落下来,对胖子招了招手。胖子没有废话,抓起插在旁边的剑,向我走了过来。我们两个也开始了一场对练。由于我的能量等级比年轻人们高出很多,所以我们之间的切磋通常仅限于5级能量强度之下的剑技练习。打的次数太多了,所以连说都不需要说。

这场战斗直到胖子的能量消耗的差不多了才停下来,我也总算平复了自己动摇不安的心境。

到道场洗了澡,夜幕也逐渐降临了。初邪和方不凝一起来了,方不凝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而初邪什么都点&“b点没买的样子。看来她和我一样,多了一些心事。

吃过晚饭,我和初邪默契的没有参与别的事情,而是一起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你也在想今天那个教授说的事情吧?”初邪弯着腰,从冰箱里挑选着心仪的饮品。

我开了瓶啤酒,窝在沙发里点了点头,也不管她是不是能看见,“这些专业的学者,从自己的领域来审视世界,肯定是比我们要深刻的多了。不过,他们的视野也相对要狭窄一些吧。”

“其实我们早就猜想过类似的事情了嘛……但是从他嘴里有理有据的说出来,我才意识到,这一切大概都是无可避免的。”初邪用两只手捧着喜爱的桃子汁,坐到了我旁边。

“你是这样看的么?你认同燃墟的观点了?我们和旧人类之间一定会有战争?”

“或许没有战争这么可怕吧……矛盾冲突总归会有的,但我相信人类,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走向自我毁灭。”初邪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你为了拜托自己负罪感而在自我安慰?”我说着毫不留情的话,因为我必须要让初邪把自己身上的问题看明白,然后才能有机会释然。

“不管战争还是什么,这不是我给人类做的决定。”初邪带着一点点坚定对我说,“我给人类发明了枪,他们将会用这把枪相互屠杀,还是用它在恶徒之中保护自己的权利,由他们自己决定。”

“你能想清楚就最好了。”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爆发比我们想象中来的要更快。

大概在五天以后,一件真正的大新闻砸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中午的时候,我边吃午餐边打开crk,而所有的信息流都在直播着同一件新闻。

一场屠杀。

并不是战,也不是争端剧烈的国家,而是距离我们只有不到两千公里外的一个城市。

并不是佣兵,也不是地下世界的成员,而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高中学生。

这个名字或许会写进人类的历史也说不定,但肯定不是以光彩照人的方式。

这个孩子叫做邵飞,他杀光了整个高中的学生、老师和工作人员。活下来的只有四男一女,其中有一个五十岁的男性老师,其余的四人是和他一样的学生。

事后的调查发现,从初中开始,邵飞在学校里受到高年级生长达三年的霸凌。

在高中入学的相册上,邵飞的那张照片看上去极度阴郁,他的头顶有数处斑秃,是因为巨大压力之下而产生的脱发。

邵飞作为【归者】重新入学之后,似乎霸凌并没有结束。曾经霸凌他的人被留了级,再次和他分在了同一个班级。

根据监控的记录,邵飞早晨九点到达学校,迟到了一个小时。他的校服显得非常臃肿,身上背着一个垂钓者用来装钓竿的长包。他在教室外面站了五分钟,神情平静。任课老师打开门走出来,当该教师对他严厉的说着什么的时候,邵飞将一枚压缩能量弹塞入了那名教师的嘴里。

然后是一片混乱,能量的闪光占据了所有监控器的屏幕。当警察赶到学校的时候,操场上全都是被炸出来的坑洞,散布着无数焦黑的尸块。教学楼被炸飞了三分之一,楼道里布满了浓厚的血浆和脏器。

当我看到新闻的时候,媒体的实时追踪浮车正远远的跟踪着追捕队伍。数十辆国民警卫队的浮车紧紧紧地追逐着几米外那个孤零零的小小身影。

“因为犯罪嫌疑人拥有强大的能量攻击能力,已经摧毁了二十艘国民警卫队的飞艇,所以现在国民警卫队只能保持距离进行追踪。国民警卫队的发言人也对接下来的计划一直保持沉默。现场记者为您带来报道。”

“谢谢现场记者。我只能说,我们的国民警卫队在这种【归者】的突发事件应对上只能给于两个字的评论,灾难。”电视台的播评论道,“现在我们来看一下现场的情况。”

放大的镜头中,邵飞手中提着一把剑。他身上的校服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破碎的衣服下面是一件全身轻甲。

当看到那身铠甲的时候,我全身一震,因为那是属于反抗军的制式铠甲。他那个年龄,肯定不会是思灭者第一军团,也不可能是旧反抗军的佣兵,所以就只能是由散兵游勇重新组成的第三军团了。

是我曾经的士兵。心突然之间就揪在了一起。

新闻上说,追捕已经进行了近一个小时。以邵飞的速度来看,他的能量等级至少在五级以上。这也就意味着,他是和我一起并肩从宫族的血战之中生还的战士之一……我不认识他,但他一定认识我。

屏幕上,邵飞突然向一栋大厦落了过去。国民警卫队的飞艇也迅速包围了这座大厦。

“犯罪嫌疑人很聪明啊,他知道要藏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新闻评论员对一旁的播说道。

“而且应该是对以往国民警卫队处理【归者】犯罪的手法非常了解。在这种地方,很难被狙击手锁定。”播说。

“我们可以看到,大批特种部队成员正在进入大厦。现在国民警卫队已经完全下不来台了,似乎已经把警员的人身安全置之度外了么?”

“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狂,对市民们的生命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作为纳税人的角度来说,警察们总要有所作为才行吧,所以这也是必须的。”

“有道理。这也进一步说明我们的行政部门存在巨大的漏洞,原谅我再次使用刚才说过的那个词,这简直就是一场体制上的灾难。”

大批特种部队开始仔细大厦的每一层房间,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十五分钟的静止画面和播喋喋不休的讨论之后,一朵巨大的火球从大厦七十多层的地方猛地爆了出来。

晃动的镜头中,七八名特种部队的警察被火焰包裹着,从空中跌落了下去。

掀开了一大片的外墙里面,一个耀眼的光球正在浓烟中若隐若现。十数名警察整齐的用手中的枪械攻击着面前的罪犯,而邵飞站在那里,单手撑起了能量护罩。飞溅的火花在能量罩上暴雨一样闪烁着,但却比水珠还要脆弱。

当警察们换弹夹的瞬间,攻击为之一滞。邵飞一个能量加速冲了过去,手里的利刃流利的闪过,接着就是一地的鲜血。被割破的动脉疯狂的喷射着红色的液体,都被邵飞身上的能量罩挡了下来。

“这……你刚才看到了么?我从没见过这种……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怎么说呢……动作吧?”播身体前倾,努力想要让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显得镇定一些。

国民警卫队最终实在没办法继续接受这种损失了。他们选择了战略性的撤退,严密的封锁了这栋建筑,而邵飞则消失在了浓烟之中。

新闻再也没能给出什么新鲜的东西。大概在十五个小时之后,警察用调配过来的麻醉性烟雾弹催眠了疲惫不堪的邵飞,在午夜之中,乱枪将他射杀在了安全通道的楼梯上。

记者的镜头上,邵飞最后死去的地方,散落着四只矿泉水瓶,半个面包,和几个香肠的包装纸。这最后的十五个小时,不知道他的内心是抱着什么念头度过的。

据最后统计,邵飞在死前造成了七多人的死亡,其中三分之一是国民警卫队的警察。一个高级【归者】能够产生多么可怕的破坏力,终于展现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这件事情所产生的余波扩散的非常深远,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样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无数的讨论,无数人的参与。智者、庸人、学家、市民……全人类都在参与这场史无前例的争论,想要达成一个共识,杜绝这种惨绝的事情重演。

在六个月之后,人类做出了选择选择了一条最愚蠢的路。

面对奔腾而下的洪流,渺小的人类们选择了筑墙。

公共政权在各个政体的决议之下,颁布了一台所有人向所有人妥协的法案,一台为了让所有不同身份、不同学识、不同文化的人都能够叹一口气,然后勉勉强强接受的法案。这部法案在全世界内开始施行,终结了归之日以来所有的幻想。

《归者十一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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