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第六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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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鸟山镇过年是记忆中最美好的事,喧闹的爆竹声和喜庆的丝弦乐早早的将人唤醒,还没等你穿好衣服起床,鞭炮的硫磺味和香烛的气息就涌入屋内,耳中塞满了母亲催促起床的絮叨。www.luanhen.com刷牙洗脸完毕,走到楼下一看,厅子当中的案台上早已摆好了牺牲和酒水,家中的女辈们正在厨房中忙碌着,照例要等男人们祭拜完祖宗后,女人们才能走进厅子,然后她们会端上热乎乎的饭菜,一家人会围在圆桌前,在爆竹声中开始享用新年的第一餐。

吃饱喝足后,年轻人纷纷离开家门,走上小镇那条年月久远的青石大道,大道两边的商家这天是不营业的,他们要休息到大年初八才开店,而务农的人家更晚,他们的法定休假日可以到元宵过后,或许更远,这是老天爷给农民定下的节假日,上千年来都是如此。

穿着新衣服的男男女女在街上挤来挤去,他们肆无忌惮的挤在关门的店铺前,大呼小叫的玩着骰子、纸牌、押大小等一切与赌博有关的游戏,根本不用担忧警察会上门抓赌,因为从初一到初八是居民们放松的日子,吃公家饭的这些日子里不能去骚扰姓们,这可是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

我与白莉媛手挽着手,漫步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脚下的青石大道已经被水泥街道所取代,身边来来往往的男女们更是带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更别提那些大开店门招呼往来之客的店铺了。这些店铺与招牌装饰都差不多,店中坐着的掌柜店员们却不再是那些熟悉的老面孔,但他们所从事的营生却跟上个世纪差不多。

油铺、米铺、肉铺、糕点铺、绣铺等等,琳琅满目的货物用精美的包装摆在货栏里,等着游客们精挑细选然后购买去送人,这些店铺长年累月都要开张,新一代的店员们再也没有机会享受法定节假日了,因为原本的店们已经换成了旅游公司的雇员,这个镇子也成了一个大工厂。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充满忆的小镇上,白莉媛不虞担忧被人认识出来,因为镇上有些岁数的老熟人都呆在老街里,新街是游客和公司雇员的天下。我们像一对年纪相差不大的情侣般漫步游玩着,擦肩而过的游客们只会羡慕这对天造地设般的男女,就算偶尔觑见一二个认出白莉媛的老居民,也只是热情的跟她打打招呼,绝对不用担心会他们认出我的身份。

过年的这几天里,我们基本上都是呆在老宅,很少去其他地方走动。白莉媛并没有提出大舅舅家,令人诧异的是,一向热情好客的黄莺也没有来招呼我们,倒是蓝香有来过几次,给我们送了不少新鲜的食材和年货,虽然镇上的商家过年期间也会开业,但毕竟给我们省下了不少事。

而白莉媛仿佛更乐于呆在老宅般,她淡扫娥眉、不施脂粉,就像一个完美的家庭妇般,忙碌着操持家务,把房子打扫得清洁卫生,为我烧制一道道美味的菜肴。老宅里充满了她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玉腿迈动裙裾带起的风声,以及她身上如兰如麝的独特体香,让这个房子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但在找怀表女人这件事上,我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我们曾带着它走遍了镇上大大小小的绣铺,但从那些生面孔的店员口中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益的消息。

镇上那些会编结的老大娘们在人世的已经不多了,她们家中的女人们要么到城里去打工,要么在镇上给旅游公司当服务员,对于世代相传的手艺能够继承的少之又少,毕竟靠这些玩意儿赚钱太难了,还不如去打打工什么的来钱更快。

特别是镇上的姑娘家,不管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人人都有一副江南女子的苗条身段,只要她们脑袋够活络,身体够开放,在大城市里赚钱是很容易的。姑娘家念完初中就可以出去了,在外面混上四、五年,个个穿金戴银的到家乡,得到父母兄的热烈欢迎,好像一个开疆拓土的将军凯旋一般。相比起她们对家庭的贡献,这种特殊的待遇并不过分,开发里那一栋栋竖起来的新房中,有不少都是小镇姑娘们的功劳。

只不过随着姑娘小伙们的纷纷外出,镇上留下的更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当然每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迎来久未归家的儿女,他们不管有没有赚到多少钱,家里人也不会计较儿女们为家贡献了什么,为只要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归家,年迈的父母们都会露出久违的欢乐与笑声,家家户户无论发财还是没发财,在过年的时候总是一片欢乐景象。

所以,老宅在这些欢乐的屋子中显得尤为安静,我们几乎不跟周围的邻居来往,也很少有人会来打搅我们,除了隔壁的那个李婶。

她总是带着一副热情得令人怀疑的样子,不请自来的上门找白莉媛闲聊,然后借机在她时髦的衣服上摸一把,拿着我们带来的新鲜物件把玩一二,口里说着过于夸张的赞美之辞,两只不大的眼睛到处乱喵,在屋子里东瞧瞧、西看看,好像想从我们身上窥探出什么秘密一般。

我对这个李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白莉媛一再劝说我,要对她客气点,因为她是这里出了名的八婆,以热爱乱嚼舌头和传播家长里短着称,如果我们不想得罪她的话,就得忍一忍她这种不请自来的毛病。

不过,在我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李婶居然帮了我一个大忙。

大年初三的中午,白莉媛正在厨房忙着烹饪,我独自一人坐在厅子的圆桌边,手中把玩着韦叔的怀表,为迟迟未能发现线而感到心烦。

李婶不知什么时候走入屋内,她与白莉媛在厨房聊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跑到厅子上来,好像想知道我在干嘛般,眼尖的她很快就看到了我手中之物。

“咦,这不是姚娘吗?”李婶的一句话让我猛然惊醒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目射出雪亮的光芒问道:“你说什么?你认识照片里的女人吗?”

情急之下,我的手劲不由得用了大点,李婶怎么受得了我这一抓,她立马痛得龇牙咧嘴道:“哎呀,你快松手啊,你要把我的手给捏断了。”

我方才发现自己有些过分了,忙松开紧握着的手掌,脸上换了副和蔼的神情道:“不好意思,李婶。你没伤到吧,要不我拿药油给你揉揉。”

没想到这李婶听了,那张哭丧脸上立马堆出如花般的笑容来,她一个劲的摇手说不用,一边说着一边还拿手在我胳膊上捏了捏,两张涂满劣质口红的大嘴笑得瘆人道:“白家哥儿,你手劲真大,比我两个儿子都强,怎么练出来的啊。”

看着这个年逾六十的老妇人妆出一幅娇俏少女的模样,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但是为了探知她口中的情报,我只好强行忍住恶心,脸上堆着假笑问道:“李婶,你先告诉我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吧,这个人我找了很久了,只有你知道。”我的话里暗暗捧了一把李婶,果然她很快就上钩了。

“这个事呀,不是我吹牛,现在镇上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李婶好像站在自己最擅长的舞台上,拉开了架势大吹大擂起来了。

“大家都说你李婶很厉害,镇上家家户户的事情都知道。”我不失时机的再给她加上一把火。

“嘿嘿,那当然了。www.kmwx.net以前我老公是公的大队长,当年我还是铁娘子队的先锋,谁见了我不叫一声姐。”李婶应该很少受到这样的力捧,她越发的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扯到自己当年的光荣史上去了。

“婶,你先跟我讲正事吧。”我怕她这么越说越偏了,忙出言将其拉题上。

“行、行、行,说正事说正事。”李婶显然对我很有好感,我说什么她马上照办。她指着怀表女人道:“这照片里的女人叫姚娘,她真名叫什么,谁都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只是叫她姚娘。”

“她家上一代是咱们镇上的大地,那田地那山林海了去了,生活不要太悠裕。可是解放后就糟了,被政府拉去批斗得很惨,全家就剩姚娘一个人活了下来。

后来闹饥荒的时候她逃了出去,不知道嫁了个哪里的男人,带了一个女儿来。

她那个男人来过一次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那姚娘长得还算可以,虽然带着个拖油瓶,但还是有不少光棍倮夫想跟她好,可偏偏她是个节烈的女人,谁要上门来讲那个事都被她拒绝了。从此之后,她也不再嫁人,就自己带着孩子长大,等那个女孩长到5岁的时候,她男人又给她弄了个小男孩,全家就靠着她一个人养活。还好她有一把好手艺,绣得一手好刺绣,总算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扯大了。”李婶虽然没说什么,但从她的语气上看,也是颇为敬重这位忠贞的姚娘。

“可惜,到了女孩5岁的时候,姚娘就因为生病死去了。幸好女孩儿挺灵活的,小小年纪就进城打工,供养上学读书。只不过,那两个孩子离开了镇子后就再也没来过了。”说到这里,一向油嘴滑舌的李婶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伤感的神色,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

“那她们还留下什么吗?姚娘家在哪里?”我怎么也没想到,刚刚得知了一点线,这些当事人却又不在了,看来这件事还没这么简单,忙追问道。

“姚娘老家原来是所大宅子,解放后被分给了镇上的贫农们,就留下一间屋子给姚家,现在那所宅子已经被旅游公司租去当仓库了,反正谁也不知道姚家现在还有没有人活着。”

李婶的这一番话让我重燃希望,没想到自己苦苦找的线会偶然间从她口中得到,我狂喜之下仍然极力保持冷静,怕自己过分的激动会引起这位“小镇包打听”的好奇心,故意编了一些借口与故事,花了一番气力才把追根问底的李婶打发走。

在吃午饭的时候,我把这件事情对白莉媛讲了下,她见我找多日的事情有了苗头,也为我感到很是开心。不过据她所知,姚娘的那栋房子在小镇入口处的镇政府旁边,离我们这座老宅有一段距离,现在正是镇上最热闹的时候,恐怕不方便我们过去。

所以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后,我才独自一人出门上路。临走前我还好好安慰了白莉媛一阵子,因为她一直闹着要跟我一起去。但我觉得让她一起去做这种翻门入室的事情太委屈了,谁知道那个公司里面有没有什么蹊跷,况且遇到什么突发事情的话,我还要分神去照顾她,基于这些因素考虑,我还是努力说服她留在家中等我。

我心想,反正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我来又不需要很多时间的,吕江的势力再怎么大也不会伸到这里来吧,鸟山镇应该是个最安全不过的地方了。当然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即便如此,在临出门前白莉媛还是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让坚强如斯的我也不由得踌躇再三,但那个秘密困扰了我太久了,如果不找出怀表背后的真相,我会一直牵挂在心头难以解脱。

最终我还是狠下心来出门,但为了安抚白莉媛的情绪,也是给她多一点安全感,我把随身携带的glock8放在她手中,并详细跟她讲解了使用方法。白莉媛将这把遍体乌黑的火器紧紧抱在胸前,脸上的惶恐不安平息了些。但是当我出门离去的时候,她眼中的那层淡淡阴影依旧未散。

为避免留下痕迹,我步行出门朝小镇入口方向走去,此时夜色已浓、繁灯四起,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游客和居民们都各自到家中与饭馆里用餐。我身穿黑色空军皮夹克,把鸭舌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脸,像一名普通游客般穿过街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没多久就到了镇子入口处。

镇政府那栋仿古建筑座落在这里,在旁边相邻的就是李婶所说的姚娘家的大宅子。很谨慎的避开了围墙上的摄像头,我沿着大宅子绕了一圈细细查看,发现屋内隐隐约约有犬吠声,房子中间亮着的灯光显示有人在内。我找到宅子背后的一处较矮的墙头,后退助跑了几步,纵身一跃跳了上去,双手在墙上一扒拉就翻了过去。

落地后我四处一打量,自己置身于宅子的天井中,从宅子的规模大小,和里面精工雕刻过的照壁和水池来看,这栋宅子的确像是个大户人家的房子。只不过如今屋内年久失修,,照壁颓败不堪、水池污浊肮脏,可见宅子现在的住客并没有很好的打理它们。

天井跟背后的大厅有一堵墙相隔着,从那边隐隐传来鱼肉香气与烫着的黄酒气味,还有两个人喝酒划拳的声音。我不想惊动这些人,幸好房间大部分都集中在天井四周。稍一思考,先是从手边的那间厢房找起,房间老旧的木门上挂锁并不能难倒我,我仔细了三间厢房后,发现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整整齐齐的码着不少硬纸箱,里面都是些昂贵的香烟和土特产之类,我没有过多的翻看,确定不是我的目标后就退了出来。

最后,天井这边都被我遍了,唯一没有被到的房间剩下大厅以及入门的厨房对面那间屋子,只不过厅子当中的桌上还坐着两个中年汉子,我瞧了瞧蹲在桌子下方那只正在啃骨头的黄狗,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从照壁上掰下一小块石头,朝敞开的大门口阴影中扔了过去,那只警觉性很强的黄狗一下子窜了出去,站在门口处狂吠不止。

两个汉子闻见黄狗的异常举动,虽然已经喝了不少酒,但还是反应很快的站起身来朝门口看去。我趁机从阴影中闪出,手掌迅速的切在两人脖颈后方的大动脉处,两人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晕倒在地,我顺手拿起桌上的半只烧鸡扔给那只黄狗,被熟肉诱惑的它立即停止了乱叫。

我确定屋中再无其他看守后,径直走过去开锁进入那间屋子。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尘土弄得我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屋内仅有的一盏白炽灯已经很旧了,一闪一闪的发着昏暗不明的光线,并不很大的屋内用三隔开两间,外头有一个废弃多年的土灶,到处堆满了各种破旧家具与杂物,我仔细翻了一遍,除了几个绣架外都是很普通的农家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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