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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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娇心情虽沉,却也被她这话给引出了笑。又坐了片刻,说了几句李观涛今天带人到城外官道英王的路过之地设棚迎送的事,便推说家中有事告辞了。李夫人叫丫头装了一匣糕点叫她带回去给能武吃,一直送她到门口,这才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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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他有自己的信仰和执念,这信仰执念就像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他就算再爱一个女人,也不会因为这个女人而挖掉这颗痣。

这种男人,林娇以前觉得可远观不可近玩。她会很敬佩,却绝不想自己摊上这样一个男人。

但是现在,很明显她中奖了。她的男人不但就是这样的类型,而且现在就要为了这颗痣而离开她了。

她一遍遍回想着他昨天与自己道别时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投过来的每一个眼神,越来越不是滋味。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一去九死一生,这才会这样与她告别。他要扮演英雄,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是永垂不朽的那种。

她想和杨敬轩心头的那颗朱砂痣比重要,甚至挖掉它,就和女人想把男人脑子里对初恋的酸甜回忆彻底抹掉一样地愚蠢。

他既然是英雄,她当个英雄背後的好女人就是,自然不会拖他後腿。但是对他隐瞒自己的举动,老实说,心中的疙瘩越结越大。

她记得自己以前看小说电视时,每每看到主人公之一或身患绝症或身陷死门,一番痛苦过後毅然决定避开爱人远走他乡或者故意弄个小三招摇过市就是为了让对方死心而自己还以情圣自居的烂剧情时就恨不得跳进去打编剧作者一耳光,要多脑残的人才会这麽干?真要没救了,那就说实话。对方爱你,选择与你共同面对。不够爱你,与你再见。这样不更好吗?什麽为了你好才隐瞒你,都是狗屁。说来说去,就是信任度不够。

不错,她以前对他确实一直欺骗。但人就是这麽宽己律人,尤其对她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来说更甚。她可以骗他,却不愿他也骗自己,尤其是这种关系到生死的大事。

最後她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要是还把隐瞒当情圣,她或许真的会重新考虑自己和他的往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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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杨敬轩终於回了城。

西狄皇帝的寿日迫近,所以英王一行路上行色颇急。他年过四十,正当壮年,到时是下午,与李观涛会了面受过礼,打了官腔叙话几句,换过马匹行备过後,并未多做停留便继续往西。短暂停留之时,面上做得极开通。与李观涛打完官腔,当着众人面又提了一遍自己当年被杨敬轩所救的事,赞他英雄少年。旁人自然凑趣恭维王爷吉人天相必有後福,英王对着李观涛哈哈笑道:「本王向来爱惜英才,有恩必报。杨捕头这样身手,只在你这芝麻地方做个捕头,真当屈才了。日後天下若有不定风云,本王定要再来向老大人借人,还望老大人成全!」李观涛自然也笑着称是。一时主客尽欢。

点过了卯露过面後,杨敬轩与李观涛辞别,并未径直回县城,松缰任由身下马匹驮着他游荡在城外的野径之上。

他现在骑的是草炮。

草炮是匹不肯服老的老马。他之前想让它安享晚年,改用另匹红色健马,它有天在县衙的马厩里竟发飙撕咬那匹红马,後来将它分离开来,它便烦躁不安,连鱼也不吃了。那天他知道林娇出事後骑了它赶去,它仿佛得了表现机会,飞驰电掣而去,赶到时虽累得口吐白沫,杨敬轩却也看出它的状态极其兴奋。自那天後,他便明白了个道理。或许他以为的对它好,在它看来却是一种被主人丢弃的不信任。对於一匹曾经驮过李大将军征驰四方的神驹来说,与其让它躺在马厩软草之上安耽而死,还不如死在宾士千里的路上。所以他决定尊重它的意愿,重新以它为坐骑。

草炮并未放蹄狂奔,而是慢慢四处游荡,仿佛怕惊扰了马背上主人的思绪。

到了一处水塘子前,杨敬轩翻身下马,坐在块石头上,面对将尽的夕阳,看着草炮惬意地甩着马尾驱赶靠近的蚊蝇,忽然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到她时的情景。

严格来说,那次自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但是有点奇怪,在他的记忆里,他总觉得那是他第一次与她的相遇。

就好像画上的一个女子,画师的技巧再高,丹青调配得再美,那也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纸美人而已。唯有她走下画卷,她有了眼波流动和一颦一笑,她才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人。

春娇如果不是那个河畔边敢放肆盯着他看,会与草炮做鬼脸的春娇,而是那个只会娇怯怯看人的春娇,她便是美得赛过九天仙女,也必定永远只会是他的侄媳妇,印象中模模糊糊的一张脸,如此而已。

他爱的是那个血肉鲜活的春娇。为她抛却他曾以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宗族礼法,他甘之如饴。

与她相处的往事一幕幕次第出现。他沉浸在回忆的世界里,唇角微微翘起,神色温柔而愉快。

但愿自己还能有回来的一天,哪怕永远被她骗得团团转,也是桩很得意的事。她不是说过吗,别人她才不愿意费心思去骗。

他的笑意更浓,直到草炮到了他身边,伸出潮热的舌头舔他的手背,这才惊觉而醒。

他与草炮纯净的圆圆眼睛对视,在里面,看到了自己镀着金色夕阳的轮廓。

他曾经自以为对草炮的好,在它看来是一种放弃。而现在,同样的事,他好像对她又做了一遍。

就这样带着不被她祝福的遗憾离去,真的是对她的好吗?

他心中慢慢生出了一种冲动。

他是这样的爱她,有什麽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呢?去告诉她他到底要做什麽、他的想法,他相信她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他需要一个知道他做什麽,并且以他为傲的爱人。

杨敬轩被这种崭新的想法迅速俘获,猛地站了起来,翻身上马,朝着县城疾驰而去。

他几乎是一口气不停地赶到了她的家。天刚擦黑,温暖而明亮的灯光从大开的门里照出来。他心中溢出了一种倦鸟归林游子归家的温暖之感。但是接下来的事,却让他懵了。

她居然出去了,不在。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杨敬轩慌了,刚才的种种激动温暖都飞了。赶紧先赶去了衙门,她不在。又赶去杨氏家,也不在。摆脱了他妹子仿佛没有尽头的追问之後,他再怀着侥幸的心找去她家,得到的回答是她还没回来。

杨敬轩的心一直下沉。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除了这些地方,还会去哪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遇到危险了。但是曾威胁她安全的人已经被关进了监牢。而且之前招娣的说法是她打扮得很整齐地出门,神色也很愉快,就像要去赴约见人。

她去赴约,约了谁?

杨敬轩的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了无数个可能的男人。後街开饭馆的鳏夫许九,拐角处的金匠康大福……他早从刘大同的口中得知这些男人之前都对她有点意思。除了这些人,他甚至想到会不会是那个何大刀突然又冒出来找她……

他也知道自己这想法很荒唐。所以立刻否定了。但问题是她真的不见了。

现在到底该去哪里找她?

杨敬轩後悔得要命。为什麽昨天没早想到跟她交底?正发急,忽然仿佛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地方。立刻翻身上马飞快而去。

他终於赶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急匆匆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一个孤单的娇小身影正安静坐在他家小院里他平日用来练臂的大石锁上。听到门的响动,那女子转过了身,笑盈盈道:「我知道今晚城外的张庄正在唱戏。你带我去看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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