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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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河,多少钱?”

“啊呀,水又涨了,风也大,不好撑啊。我的伙计回家了,就剩我一个人,我恐怕撑不动了,弄不好还出事儿咧。”

二孬说:“我也会,我帮你摇撸吧,我们有急事,又被雨浇了一家伙,一会儿风刮了就麻烦了,在河这沿儿也没个先生,得赶快过河去。”

“你们是哪儿人哪?”

“我们是,我们是那个开封的,到顺河街走亲戚。你是哪儿的人哪?”二孬撒着谎问着。

船夫说:“我是北沿儿的,你们来得太晚了,要是吃罢早饭过河正好,这个时候过去天就黑了。你们估计要走夜路了。要不明天再过河吧,今天太晚了。”

“不中不中,明天过河今天黑了咋办哪?一会儿发烧了咋办哪?走吧走吧,多给你几个铜板不是啥都有了么。”二孬催促着。

张老三一直没有说话,他这一会儿只打喷嚏,身上有点哆嗦,看来真的是受了风寒,要感冒了。咬着牙,哆嗦着说:“走吧,过去以后能找个先生看看,这里漫天野地的,一会儿死了也是白死。走吧,多给点儿。”

就这样,在钱的驱使下,船夫冒着风险把这三个土匪运到了对岸。他接了张老三递过去的钱以后,心里说,这到底是去哪里咧?别是土匪吧。他把船抛锚停住,又看看天气,就睡在了船舱里。他摸着手里的大洋又高兴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一趟就挣了以往两三趟还挣不来的钱,他赚大了。其实他哪里知道,危险就在眼前,他的生死就在人家手心里攥着,那可是一念之间的事啊。

张老三他们三个下了船,天已经黑下来,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北走,走着还不停的弯腰用手去拽鞋底上的泥草。就这样,一直到了那条东西走向的沿河道路上,他们才算出了黄河滩。他们的位置到底是在哪里呢?他们此时也说不清楚了。张老三的身上发冷,他到底是上了些岁数,被这场雨水一浇,果真受了风寒——他开始发烧了。他们来到一个黑乎乎的村庄南边,也不知道这是哪个村庄,只管硬着头皮往里闯。进了村庄的南头,二孬看见有一户人家点着灯,门口还有人在进进出出。他摸到跟前,没敢往屋里去,就站在门口的暗影里观察了一会儿,就大着胆子进屋了。

“你咋着了?是不是受了风寒哪?才出来这几个,人人都是被雨淋了,回去发发汗就好了。你是哪里的人哪?我咋不认识你呀?哦,对了,也是刚过河,被雨淋住了。”

里边一个戴眼镜的老头看着二孬进去,抬头看了一眼二孬,一边包着手中的东西,还一边问话。二孬认定这个人就是个乡下郎中,他急忙走上前问道:

“老先生,我想问问,这是啥庄啊?”

里边的老头回答:“这是顺河街,你是南沿儿来的吧?看你身上湿漉漉的,一看就知道才下船,还被雨淋了。快进来吧,包点药,回去煎煎喝了,发发汗,明一早就好了。”

“不是我有病,是我大哥有病,他浑身乱哆嗦,看那样儿是发烧了。”

“人呢?”

“好,我去叫他过来。”

二孬出门往南边走,来到张老三的跟前说:“三哥,这里是顺河街,这个就是药房,那个老头叫你过去看看。”

张老三哆嗦着,也不说话,随着二孬进了老头药房,坐在门口的一条长凳上,浑身乱抖着,牙齿也打着架。

这时候,老头从里边出来了,他来到张老三的跟前,用手摸摸额头,又叫张开嘴伸出舌头看了看,又转身进了柜台的里边。嘴里喃喃的说着:

“受了风寒。这大雨来的也太陡了,说下就下开了,跑都跑不及。唉,你们是南沿儿那个庄的?哦,开封的,南沿儿可多人都和这里有亲戚,有姓韦的,有姓陈的,还有姓张的。唉,隔河渡井的,不是闹饥荒,就是闹土匪,人心惶惶,跑到哪里都一样,他就是这样一个世道。你们是串亲戚的还是做买卖咧?”

二孬说:“我们是做买卖咧。”

老头又问:“你们是做啥买卖呀?”

二孬想不起来说什么了,他结结巴巴的说不成串了:“做,那个,做”

“咳咳咳”张老三猛烈的咳嗽起来,他用咳嗽打断二孬的话。

二孬赶紧过去,拍着张老三的后背说:“慢点慢点”

这时候,从后门儿进来一个年轻人,有二十多岁,他来叫爹吃饭了:“爹,快点儿吧,一会儿饭就凉了。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哪,都是被雨淋的。这雨下的”说着,来到外间,直接从门口出去看天,看了半天说,“看这个样儿还不拉倒,你们哪,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吧。再淋一场雨就坏大事儿了。”说着,又进了屋,低头看了张老三一眼,愣了一下,随机又进到了柜台里边,对他爹说,“爹,你出来,我给你说个事儿。”他先出去了。

老头说:“这孩儿,你没看我忙着咧,啥事儿能比看病重要?这孩儿,这”

“爹,你出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这孩儿,啥事儿啊,你等我给”说着从后门出去了。

二孬看着不对头,从后头跟过去,附在后门口偷听,他断断续续的听见那个年轻人说着:

“爹,你知道他他是他是张老三,土匪头子,我在河西镇见过他”

“你去找保长报告?他知道了会杀了你的。你别管你这孩子咋不听话呢?土匪也是人,他有病了就得看,我是郎中。你这孩子,不许去啊。你去吃饭吧,他包了药就走了咱们不管官府的事”老头说着,又转身进屋来。

二孬听得清楚,他装作没事人一样,赶紧从里边出来,站在外面,看着老头又去包药。老头把药包好了,递给二孬说:

“回去煎煎,分三次吃了,明天就没事了。赶紧走吧。”

老头说着,也没说要钱的事,向外面摆着手催着赶快离开。

接过药包,递过去一个大洋,二孬说了一句:“以后再来报答。”搀着张老三,出了药房,顺着原来的路一直向南快步走去。

屋里的老头从里边追出来,向黑影中三个人喊着:“钱,钱,多了。”

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二孬对张老三说:“三哥,那老头的儿子认出你了,他要去报官,老头不让,就催我们赶紧走。他说他不管官府的事。老头还说了,土匪也是人,他是郎中,土匪有病了也给看。”

张老三没有说话,他咬着牙坚持着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又是那些粘鞋底的草泥块,拖得他走不动路了。二孬帮他拽一下,他轻松一阵,走不了多远,又是一脚泥草。三个人好不容易才算逃跑一样的出了顺河街。来到河边的东西路上,往东慢慢的走去。

走了几步,张老三突然停住说:“二孬,拐回去,杀了那个孩儿。”

二孬吃了一惊,问:“杀了他,他要是没有去报官呢?”

“他今儿不去,明儿一定去。我们不还是被官府追拿吗?”

二孬又问:“那不等于杀了老头吗?”

张老三咬咬牙说:“你要是怕老头难受,就连他也一块杀了吧,省得他活着也是受罪。”他见二孬迟疑着不肯行动,就又重复一句说,“杀了他,根除后患。”

这样的结局,二孬实在是没有想到,他本想着张老三会感激老头的,谁知道,他却这样想,想到明天那孩儿还会去报官,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他甚至连老头也要一起杀了,二孬不知道他这个三哥的心是什么做成的。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从包袱里拿出枪,顺着原路回去,他不执行命令是不行的。张老三的脾气他很了解,说不定他会自己亲自去,那就不是死一个了;他甚至还会对二孬有啥不好的举动。二孬心里也惧怕这个本家哥哥。他拿着枪走到老头的药房门口,发现屋门已经关上,二孬看不见里边的灯光。他扭头拐了回去,走到半道上,二孬想好了,他要告诉张老三,老头家没有人,可能是害怕了,一家人连夜逃走了。他来到张老三跟前,站在黑影里没有说话,等着张老三的训斥。

“咋没听见枪响?”

“他家没人了,关门跑了。”

“你咋知道没人?”

“我往里看了半天,黑灯瞎火的,也没有听见有人说话。门从里边拴上了。”

张老三用手点点二孬的头说:“二孬啊二孬,你早晚要吃这上面的亏!”

几个人又继续往东走着,他们要找一个地方熬药、住下,就张老三目前的身体状况,估计今晚是走不到他们的临时老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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