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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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快出城门的时候,张老三看见有一辆马车站在路边,他叫二孬上前问问,是不是可以把他们送到城西西张庄村。那个赶车的本来是拉货的,看着三个人出的钱多,动了心,就答应了。路上车把式问他们知道不知道西张庄的张老三,当然,他没敢说是土匪,他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啥关系。几个人都说认识,只是不太熟悉,他们谎称是在外面做生意的,不经常回家。赶车的把式说起了目前对张老三们的追剿,他说开封城都知道城西有个张老三,名气很大。

张老三问:“都说他啥了?”

车把式说:“人多嘴杂,说啥的都有。有的说是起票的,有的说是劫路的,有的说专门到河北沿儿打富济贫的,专门对付那些有钱人的,不祸害咱这种穷人。听说冯督军现在河南当政,把他列为土匪了,派兵剿灭,张老三跑到河北岸去了。官府拿他没办法。”

听了这些话,张老三心里觉得听受用,就他这样的土匪,居然还有人说他是打富济贫的,如此说来,他倒成了梁上好汉了。他心里满得意的。二孬听了那些坏话,纠正说:

“我对你说句实话吧赶车的,虽然我们不是经常回家,都是一个庄里住着,能不知道张老三的一些事儿?我对你说,在俺庄没有人说他赖的,他从来不欺负一个穷人。他就是打富济贫的梁山好汉。官府是听了一些人的谣传,冤枉了张老三的。几十年了,你打听打听,俺庄的人出门谁说过张老三一个不字?没有。还有,俺庄的人出门,就连俺这些做生意的出门,一说是西张庄的,谁敢欺负?你这一回你可算是问到家了。”

张二孬说得也不全是假话,后半截都是真的。说张老三是打富济贫的英雄,那是胡扯扯。张老三有一个原则,他不在自己家门口弄事儿。本来也都是张姓家族,站在街这头骂不了张家三辈儿,那头就有人不愿意了。就连临近的村里,他也不主张弄事儿,因为这个他从心里瞧不起牛家人,他经常说出口的是有本事到外面起票去,在自己门口耍威风不算个人物。他听了二孬的话,心里更加得意了,他觉得二孬说出了他想说说不出来的心里话,二孬成了他的知音。他嘴角上挂上了微微的笑意。这个二孬也会说话,那里痒痒就朝那里挠一家伙。

车把式说:“俺都是外乡人,也不知道你们的事,要说这个,张老三他还真是一个梁山下来的英雄啊,打富济贫,现在社会上就缺这样的人。你看看,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都不把咱老百姓当人看,饿死冻死也没人看你一眼,有时候还不如他们的牛马过的好。我要是有那本事,我也当梁山好汉,杀富济贫。奶奶!”

二孬提醒说:“注意点,让警察听见了,把你当土匪剿灭了。”

车把式急忙圆话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就我这样的,连家都养活不住,还当梁山好汉呢,给人家当个小兵人家还不一定收呢。”

两个人在车上东拉西扯的,不觉间就到了西张庄的村东头。

眼看着那个酒幌子在风中飘着,张老三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他远远的就看见了他本家的老铁叔在门口树下乘凉,他不想让老铁看见,就对车把式说:

“就在这里停住吧,俺几个到这个酒馆里喝喝茶再走。”扭头分吩咐二孬说,“给人家车钱,别坏了咱西张庄的名声。”这一会儿张老三心里特别得意,他第一次亲耳听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样夸他,说他干的事是打富济贫。他一时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梁山好汉,真的成了他们的西张庄的保护神。一股豪情从他心底油然升起了。

赶车的走了以后,张老三站在离村庄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若有所思,他看看悬在天上的日头,还不到正午,这个时候进村肯定会招来很多人的注意。他本想去小酒店里看看他的老铁叔,这个老头给他站本村第一道岗已经有些年头了,可以说,这个老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他的任何一次行动,但老头不少给他提供来自村外世界的情报。他和这个老头相处还是很投缘的,他也敬重这个老头。不过,老头从来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了哪些坏事,他只知道张老三给他西张庄撑腰,方圆几十里没人敢拿西张庄的人不当回事儿的。这个时候进饭店,张老三还是有所顾忌的,那里毕竟是南来北往的人人都去歇脚打尖的地方,在那里容易走漏消息。这个时期,他还是小心为妙。他对二孬说:

“咱们歇一会儿再回去。”

已经到了家门口了,二孬急着回家看看,他有老婆,有孩子,还有二老爹娘。土匪也是人,说不想家那是瞎话。他没有张老三想得多,凭以往的经验,到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天下,在外面东躲西藏的,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他认为一切都安然如无恙,有张老三为他们罩着,他什么都不用想了。他催着张老三说:“三哥,坐了一路的马车,浑身都要散架了,你不想走走活动一下,坐在这里歇啥呀?”

“你说歇啥?”张老三朝二孬瞪了一眼说,“你这个时候进庄,不怕被人看见?不怕被那个快死的保长爷看见?他糊糊涂涂的跑到警察那里去报告,你我还不是被就地儿了?那跑这么多天的冤枉路不是没用了?不长脑子。”

“好好,歇歇就歇歇,再歇也得回家,回家都有可能被人看见。”二孬坐在地上,看着张老三的脸色,他发现,张老三的脸阴沉着着,没有了以往的狡猾和喜庆,他感到奇怪,就问,“三哥,到家了,你咋又不高兴了呢?”

张老三回头看了二孬一眼说:“没有,是夜个黑了没有睡好觉。”

“我说不去看戏吧,你非让去,看看,要是早一点睡了,也不会没劲了。是不是你想那个假娘们儿了?那是个狐狸精,还不胜那个石榴呢。可惜了,石榴死个球了。”二孬这个货就是没有眼色,净往张老三的伤处戳。

“我说二孬,你这个货咋就长个卖老鼠药嘴呀?你要少说两句会把你当哑巴卖了不会?你说说,会不会?我对你说,你要是敢回家乱说,我听说了非骟你一顿不中!”张老三狠狠的训斥着二孬。

“中中中,我不说还不行嘛。”

听了好半天,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张老三突然问二孬:“也不知道张狗旺这个货现在弄啥咧。二孬,一会儿你趁个空到他家看看,看看那两个牛家的小孩他弄哪里了,到底埋了没有。我觉得这个货不会,他妈天天在他耳朵边念经,他敢去埋活人?”

二孬问:“三哥,你是不是故意让狗旺去做的?你知道他不会干这个事儿,你还让他去,我看出来了,你这是让他去行好,将来被警察抓住了,会保住他的命。”

听了二孬的话,张老三扭过脸看了一眼二孬说:“你这不是也不傻啊。”

“唉,小菊花给了狗旺,可惜了了,还不胜”

“还不胜啥?还不胜给你,看你那鳖形,长得跟个大白薯样,还想这好事儿。”张老三骂了一句,有朝庄里看着。看了一会儿说,“二孬,咱还是从庄北头进吧,那里离家近,不容易被人看见。”

说着,几个人又绕到了庄的北头,就是观音庙的北边,那里有一条南北路,张老三的家就在那条路往南边不远处,没几步路就到家了。

“二孬,我对你说,大哥也说了,你也在场,在家里不能会儿大,万一被谁告了,咱们就回不去了。就吃一顿饭的功夫,吃罢饭就到观音庙那里等齐,到了那里咱们再说下一步往哪里去。你回到家里以后,别沤几,看看谁让你往家里捎钱捎信儿,赶快去办了,别把这事儿忘了。”

说着,没几步的路程,三个人就到了观音庙那里,各自回家。

尽管他们一再小心,他们的回村还是让人看见了。这个人就是那个糊里糊涂,吃罢饭没事儿干,到处胡乱转悠的保长老头。他戴着老花镜,转悠到观音庙北边的河滩里,他咋一抬头,看见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像是张老三,他就紧赶慢赶的去追,他要追上去问问他这些本家孙子啥时候改邪归正,啥时候到开封警察局自首。他探着腰,只顾看路,紧走几步以后,咋一抬头,几个小孬孙们就不见了踪影。又嘟嘟囔囔的说着话,“鳖孙都,你不是跑得怪快,我找到你的鳖窝里也得把你们揪出来。我看你们这些东西啥时候能学好,我非看看祖宗啊,你是哪一辈作恶了,积下这一堆儿小土匪儿我,我非把你们”老头呼呼歇歇的终于来到了张老三的家门口。

这时候,张老三刚刚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还没有来得及长处一口气,就听见大门外有人拍门,并且高声叫着:“老三,开门,我看见你了,你不用藏,我看见你了,快点给我开门”

“见了鬼了,怕被谁看见还是被谁看见了。”张老三说着,对他老婆说,“去给他开门,他看见我了。”

他老婆慢悠悠很不情愿的去给老头开门,开了一条缝,本来不想让老头进来,在门外把事情说了,谁知道,老头不由分说就挤进了院子里,背着双手,骂骂咧咧的朝屋里走去。

“老三,你算算你多大了,你爹要是活着也会被你气死的。啊,你的孩子都十好几岁了,你不想着给孩子娶个媳妇,你天天不着家的地儿,跑到河北去当土匪,你对得起谁呀你?您个鳖孙都,咱张家祖宗的老脸都让你们丢尽了。老三,你给我出来,你不是老厉害么?好,来咱俩过两招,年轻的时候我也练过出来吧,咳咳咳”老头说着说着,咳嗽起来,说不出话来。

张老三从屋里出来了,他笑着说:“我的爷呀,你这是从哪里钻出来了?啊?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你也不死,你操那么多心干啥咧?阎王爷昨天就给我托梦了,他叫我把你送到他家门口,再叫我回来,说是我还不能去,你说说吧,咱啥时候去见他老人家?”张老三看着老头咳嗽的满脸通红,嬉皮笑脸的给老头说着笑话。

老头咳嗽了一阵,直起腰说:“你个小鳖孙回来了,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你咒我死,我就是不死,阎王爷也给我托梦了,他说了,阎王路上没老少,你说不定还要,还要我,去送咱也别说闲话了,你回来的正好,正好,你给我说说,你改不改?”

张老三连连点着头说:“改改,我一定改,这一回回来就是给孩儿说媒的。”

“好,好,”老头用手指着张老三说,“你只要改了,就算是好人,我凭我这张老脸,我去给你说说,不治你的罪。你要是不改,我对你说小孩儿,这一回可是没人能保得了你。我,等你大哥从开封回来,我再去对你大哥说,让他把你抓起来,交给警察你们这些鳖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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