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居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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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屿恒和洛伊在D市多待了几天。

洛语熙的经纪人已经联系了律师事务所,这些天里,季屿恒一直在和相关的负责人员进行洛语熙遗产遗物的清算和交接。

挂掉电话,季屿恒走进套房的卧室。

洛伊窝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对面墙上的幕布,上面正播放着《圣咏》。

“伊伊,别看了……”季屿恒打开灯,坐到洛伊身边。

从追悼会回来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这部电影,翻来覆去地看,一遍又一遍地看。

见她不理自己,季屿恒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伊伊,出去透透气吧。我们去海边,好不好?”

虽然是疑问句,但季屿恒没等她回答,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像小孩子给娃娃梳妆打扮那样,帮她洗漱、穿衣服、梳头发,最后带着她出了门。

D市是一个海滨城市,现在已经过了旅游旺季,工作日的海滩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季屿恒和洛伊挽着裤腿,坐在沙滩上,一同望着远方的日落。

浪花卷起沙砾,一些碎小但锋利的石头不断地刮蹭着脚上的皮肤,给人瞬间的刺痛,却又带着点诡异的快感。

“小时候,我做过好多次洛语熙死掉的梦。一根绳子吊着她的脖子,挂在我住的那套房子的阳台上……虽然我从没在她那里感受到爱,但我还是会害怕地哭醒。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我怕她像梦里那样,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洛伊面无表情地看着海面,继续说道,“后来,我的梦变了。我梦见自己掐着洛语熙的脖子,亲眼看着她断气。那时候的我不再害怕了,我甚至会在梦醒时感到失望,为什么那是梦,而不是真的。可是,现在,她真的死了……”

季屿恒牵起她的手,用指腹揉着她的手心,“你觉得自己,并不悲伤,也并不痛快?”

洛伊没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神里透出点迷茫,“差不多吧。总之,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好复杂。我是不想原谅她的,不然我不会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见。可是现在她死了,我曾经的那些恨意突然变得无处安放,却又没办法放任它们随风散去。各种各样的情绪全都堵在我的心里,找不到出口,真的好难受……”

“我明白了。”季屿恒想了想,抬手将洛伊搂进怀里,轻声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恨她,还是该放下过去向前看。”

“如果我说,我不想放下,我释怀不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冷血,很绝情……毕竟,她是我亲生母亲……”洛伊的眼睛逐渐被雾气笼罩,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幼兽。

“不会的。”季屿恒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凝视着她的眼睛,“虽然我和你妈妈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现在,我真正在乎的只有你。”

洛伊的眼角流下一滴泪,“……真的?”

这是洛语熙去世后,她落下的第一滴泪。

季屿恒点点头,轻轻抚摸着她眼角的泪痕,“生命中,有些事情是无法被抹去的,不管它们过去了多久。有时候,那些痛苦甚至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清晰。所以,不释怀也没关系的,痛恨也完全可以,只要你能找到合适的发泄方式,让那些极端的情绪有处可去。”

洛伊红着眼睛,思考着他说的话,“……发泄?”

过了好一会儿,季屿恒突然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想知道《圣咏》的创作背景是怎样的吗?”

洛伊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意识到,其实《圣咏》这个故事本身就是季屿恒的情感宣泄。

“你这是,准备和我聊你的过去吗?”洛伊伸出手环住季屿恒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上从下往上看他,目光里透着些惊讶。

他们在一起后,季屿恒还从未说起过他的家庭。

“嗯。”季屿恒任她抱着,一只手轻抚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搂着她的后背,“希望你不会觉得太枯燥。”

季屿恒的妈妈和洛语熙一样,是一个不适合做母亲的女人。

他的母亲是一家期刊杂志的编辑。

他的父亲年轻时当兵,退伍后和朋友们创业,一路摸爬滚打,将事业一点点做大。

在一次人物专访中,两人相识、相知、相恋,还一起组建了家庭。

男人这种生物总是在传宗接代上有着异常的执着。

有些女性起初是不想做母亲的,但男人们总会用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或者宠爱的行为来哄骗这些女性贡献出她们的子宫。

季屿恒的母亲就是这样怀上他的。

因为父亲总是在外忙于工作,季屿恒出生后,他的母亲便辞去了杂志编辑的工作,专门在家照顾他。

然而,她并不是那种心甘情愿为了丈夫和孩子洗手羹汤的女人。

她有着自由的灵魂和崇高的理想。

可年轻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婚姻是会吃人的,而且只吃女人。

她的一切,梦想、灵魂、肉体、子宫、甚至包括生命,全部都被啃食殆尽,而那个罪魁祸首一边说着爱她,一边继续啃食着她的尸体。

在季屿恒七岁时,他的母亲开始出现了抑郁情绪。

几个月后,她的抑郁程度开始加重。最终,她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

季屿恒几乎是看着母亲的脸色长大的。

在她躁狂发作时,她会变得非常易怒,经常对季屿恒感到不满,后果就是轻则摔坏东西,重则对他打骂。发做过后,她又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后悔,抱着季屿恒,哭着和他说对不起。

在她抑郁发作时,季屿恒又变成了照顾她的角色。她会一整天一整天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缩在床上,拒绝进食,甚至拒绝和季屿恒说话。

季屿恒的父亲对他解释说,“妈妈她当然是爱你的,她只是生病了,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妈妈是爱我的。”小小的季屿恒喃喃道,并对此深信不疑。

年幼的他对母亲的爱,是没有底线的,是毫无保留的。

为了让母亲开心,季屿恒学会了伪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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