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齐家(2 / 2)

加入书签

“坐吧。”

少枫施礼,端坐。

“你怎么看?”

还是刚刚问父亲和二叔的问题,少枫自知这是祖父的考较。

“孙儿认为这是个机会。”

“哦?怎么说?”齐正清垂眼撇着茶碗里的水沫,看不出情绪。

“王致为建元十三年的进士,未至不惑。祖父却是建元元年的状元,已逾花甲。为何祖父仍屈居次辅?”

“放肆。”齐正清拖着长音斥了一句,又缓缓喝了口茶。

少枫也没有多少害怕的样子,嘴角微扬,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三分耍赖:“孙儿无状,请祖父恕罪。”

“继续。”

“是。”少枫继续道,“王氏太后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多年,与其兄王致德能俱为平庸,却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更兼扶植王氏子弟,广植党羽,无才宵小之徒,趋炎附势之辈竟满布朝堂。

“当今陛下贤明仁厚,礼遇众臣,实有成为一代明君之德。

“我齐氏一脉自大齐开国起便有从龙之功,世代忠君爱国,竭智尽忠。更出了孝贤皇后,以及祖父这样……”

“说重点!”齐正清瞪了少枫一眼,打断了他后面的马屁。

少枫低头摸了摸鼻子,又道:“重点就是,祖父的心愿,无非八个字,‘遏制王氏,还政于帝’。当今已年满十八,眼看着又要大婚,可太后仍未有还政之意……”

齐次辅轻哼了一声,放下茶碗。

“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干系?难不成凭此事就想推倒王氏?笑话!”

“干系嘛,倒是不大。借此推倒王氏更无可能。不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王氏一族最近恐是得意忘形了,破绽百出。我们也不妨帮他加上一把火。多行不义,到时候自是神仙也救不得他了,毕竟这民意不可违呀。”

“就这些?”齐次辅牵了牵嘴角,不甚满意地问道。

“这些都是为公。”

“那为私呢?”

“祖父就不想当一当这首辅?”

“混帐!”齐次辅虽然斥骂,却犹带着一丝笑意。

“祖父息怒。”少枫嘻笑道,“这些年来祖父带领齐氏一族韬光养晦,处处避让,不就是为等陛下长大成人嘛。王太后本在两年前陛下十六时就应还政,可非要等王家女长成,陛下大婚,硬生生拖到了十八。饶是已定了婚期,太后亦没有还政之意。祖父您这是着急了。虽说当首辅的话是句玩笑,可您却是不能看着王太后这样一天天地拖着陛下,更不想看着一个尸位素餐之徒觍占首辅之位,颐指气使。”

“一派胡言。”

“孙儿思忖着,祖父是重情重义之人。我那姑祖母孝贤皇后早薨,表姑母镇国大长公主为国战死,这世上唯留下太安郡主这一点血脉。凌驸马本就是孤儿,族中无人。今夜王致之子行径着实过分,祖父这是也有怜惜郡主孤苦,有想为郡主出气的意思。”

“在你看来,我竟是如此心软之人?”

“祖父自是慈爱。”

“哈哈哈哈哈……”齐次辅边摇头边笑,“真真是个痴儿。不过说得也不是太差,要比你那父亲、二叔好太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慢慢踱步。齐少枫忙起身侍立。

“这些年王氏得意太过,我处处避其锋芒。又以三朝元老、孝贤皇后之兄的身份勉强牵制。为何?正如你所说,一是待陛下成人。这二嘛,便是待太安郡主长大。”

“太安郡主?”

“对。”齐清正虽已花甲,却精神矍铄,步履稳健,双目如电看向少枫。

“你所言不错,我确实有心看顾孝贤皇后的唯一血脉。可你又有所不知,先帝当年曾下过一道圣旨,将太安郡主赐婚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封其为太子正妃嫡妻。”

“怎么会?”少枫大惊。

“既有圣旨,为何京中无人提及?”齐少枫深觉此事不可思议。

“当年镇国公主顾虑太安郡主与当今陛下年龄尚小,只请先帝先下圣旨,却未诏告天下。后来嘛……”

齐正清冷笑一声,“谁又敢提及?当年之事太过久远,你那时也不过十岁。再者如今王氏当政,打压异己,更兼对此事有意隐瞒,知情的老臣为自保,也都不敢提及。”

“祖父的意思是揭出此事,扶太安郡主夺后?毕竟,太安郡主只有我们这一门至亲。”

“说你是痴儿你还不信。”齐正清摇头,“多年来这赐婚圣旨之事从未被人揭出,王太后圈养郡主多年,此时又大张旗鼓地纳王氏女为后,种种迹象皆表明王氏对此有恃无恐。可见这道圣旨大概是难见天日了。”

“您是说先帝的赐婚圣旨已被太后所毁?”

“这我倒是不知。不过,太安郡主在王太后的监视下长大,她那儿的一针一线恐都已被调查仔细了。这道圣旨凶多吉少。”

“既无圣旨,祖父为何又说等太安郡主长大。”

“虽无圣旨,可这京里稍有些年岁的人物都知晓此事,尤其是那些宗室长辈。即使不能将太安郡主推上后位,却也足可以搅起京城的风云。这对王氏还政于帝有莫大的帮助。

“况且,今日太安郡主的表现着实让我惊喜。不管她是被逼迫致极奋起反抗也好,还是早有谋划借此发声也罢。总之,太安这么多年竟能护住了龙吟宝剑,又有一队侍卫效忠,这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已是十分不易。

“即使赐婚圣旨已无,但她对我们也是大大地有用。只是……”齐次辅转而声音渐低,似是沉思自语道,“如若真是借此发声,她又所图为何?难道真是为了后位?那圣旨……”

沉吟片刻,齐正清又看向少枫道:“你妹妹少棠是个好的,嘱咐一下她留心郡主的动向。”

“是。不过太安郡主多年深居简出,从未在京中露面,少棠恐也有心无力。”

“无妨。如若真如我所猜测,郡主是借此事发声,那她后续必然会有所动作。如果只是逼不得已不平而鸣,那结交不上也不怪少棠。”

……

齐少枫回到自己的正听斋时已是丑时。碧云忙接过他的披风,又回身吩咐小丫鬟去倒热茶,自己则亲手拧了热帕子服侍着少枫擦脸。

少枫随手将用过的帕子扔进了手盆,冲碧云挥了挥手道:“今夜不必值夜,下去吧。”

碧云福身称诺,临走时又仔细检查了烛火、门窗。一回头正见少枫靠在床上发呆,烛光下公子面如美玉眉眼如画,看得她不禁双颊一红,忙捂着乱跳的心口转身出去带上房门。

少枫已弱冠之年,因学业为重尚未娶亲。但正值血气方刚,对男女之事又怎会不知,只是并不十分贪好罢了。

碧云知道,少枫是看中自己沉稳妥贴方才抬举自己为通房,且其身边这两年也只有她一个,她便愈发要自尊稳重才是。

齐少枫靠在床上出了会儿神,仔细想了想幼年时见太安郡主的情景。脑海里不过浮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模样并无其他记忆。

那时太安郡主养于宫中睿懿太皇太后膝下。虽是亲戚,却不能常见。

今夜之事究竟是太安郡主有意发声,还是因为逼迫不平而鸣呢?齐少枫伸手敲了敲床板。如若真是有意发声,那太安郡主下一步又意欲何为?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