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夜 永别的死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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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彻底告别了天花。对抗天花的战役胜利了,这证明了至少某些病原体可以被彻底消灭。

随后,人们又相继开展了其他几项消灭流行病的运动,但迄今为止也只有另一种病毒被成功根除,那就是牛瘟病毒。

几个世纪以来,牛瘟病毒一直困扰着奶牛场和牧场的农民。一次疫情爆发,足以让牛群“全军覆没”。

20世纪以来,兽医们对牛瘟先后展开过几次大型的消灭行动,但因为每次都不够彻底,病毒虽然被暂时打压下去,之后总是再次反攻。

20世纪80年代,牛瘟病毒专家对他们从前打击病毒的行动进行了反思,并开始谋划一场歼灭战。

1990年,疫苗专家开发出一种廉价且化学性质较为稳定的牛瘟疫苗,甚至在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徒步送到最偏远的游牧部落,也不会失效。

1994年,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就借助这种新疫苗发起了全球根除规划。他们从社区工作人员那里收集有关病牛的信息,并在需要的地方分发疫苗,以防止病牛传染更多动物。

牛瘟在一个个国家相继消失。但是局部发生的战争还是会打断对抗病毒的运动,病毒就会趁机重返曾经的领土。

“牛瘟是最有可能根除的一种疾病。但为什么至今也没能成功?”对抗病毒行动的负责人戈登?斯科特爵士在1998年的一篇论文中问道。

“主要的障碍来自‘人对人的不人道行为’,”他总结道:“牛瘟在武装冲突以及逃亡的难民群体中茁壮成长。”

事实证明,斯科特也过于悲观了。2001年,也就是他做出预测仅仅3年后,兽医们记录下最后一例牛瘟——这是肯尼亚梅鲁国家公园的一头非洲野水牛。

FAO又等了10年,期间没有任何其他动物再次感染。终于,在2011年,他们正式宣布,牛瘟病毒已经从地球上消失。

其他消灭流行病的运动,也取得了鼓舞人心的进展,很多战役接近胜利,只欠临门一脚。

例如,脊髓灰质炎曾经严重威胁着全球儿童的健康,数百万儿童因此瘫痪或终身依赖“铁肺”。

多年的努力,已经让疾病从世界上大多数地区消失。1988年,每天有1000人患上脊髓灰质炎,但到了2014年,这个数字减少到每年仅有1人。1988年,脊髓灰质炎在全世界125个国家流行。2014年,只有3个国家还能找到它的踪影,这3个国家是阿富汗、尼日利亚和巴基斯坦。

在这三个国家,由于战争和贫困的双重阻挠,脊髓灰质炎还在苟延残喘。

如今,巴基斯坦的疫苗运动又遭遇了新的挑战,***觉得疫苗运动给他们带来了威胁,开始有计划地暗杀疫苗工作者。

巴基斯坦原本已经把脊髓灰质炎的发病率从之前的每年2500~3200例降低到了2005年的28例。

但随后,这一数字又开始上升,2013年达到93例,2014年跃升至327例。

甚至从前已经宣告消灭了脊髓灰质炎的叙利亚、以色列、索马里和伊拉克等国,也重新出现了脊髓灰质炎病例,2014年WHO也发表了关于脊髓灰质炎公共卫生紧急状况的通告。

在消灭病毒的行动中,人类发现,病毒能在各种极端条件下蛰伏,伺机卷土重来。

20世纪末,公共卫生工作者们在全世界追剿天花病毒,科学家也在实验室里尝试培养天花病毒,以便更好地研究病毒的本质。

1980年,WHO正式宣布人类已经消灭天花,此时实验室里仍然储备着病毒。一旦有人不小心把病毒释放出来,局面就会再次反转。

WHO决定,所有实验室库存的天花病毒最终必须销毁。在完全销毁之前,科学家仍然能对病毒进行研究,但必须严格遵循WHO的规定。

研究天花的科学家要么毁掉全部病毒,要么把它们送到世卫组织批准的实验室,这样的实验室全世界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位于苏联西伯利亚地区的诺沃西比尔斯克(如今俄罗斯的新西伯利亚),另一个是位于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的CDC。

在此之后三十年,天花研究在WHO的密切关注下继续进行。科学家对实验室动物进行了基因改造,让它们也能感染人的天花病毒,这样就能更方便地研究病毒的生物学性质。

科学家分析了天花病毒的基因组,研究出更好的疫苗,还开发出有望治疗天花的药物。这段时间内,WHO也在讨论什么时候应该彻底销毁天花病毒。

一些专家认为根本不该继续等待,只要天花病毒还存在,不管控制得多么严密,都有外泄并造成百万人死亡的可能。

****甚至可能试图把天花病毒做成生物武器。更糟糕的是,人们现在已经不再接种天花疫苗了,所以人类对这种病毒的免疫力实际上正在减弱。

但也有的科学家坚称要保存天花病毒。他们指出,根除天花运动实际上可能并没有完全成功。20世纪90年代,一些国家的叛逃者透露说,他们从前的政府建立了实验室,专门生产天花病毒武器,这种武器可以被装在**上,发射到敌军阵营。

冷战结束后,那些生物武器实验室被遗弃了。没人知道研究中使用的天花病毒的最终下落。一种令人胆寒的可能是,昔日政府雇佣的病毒学家把天花病毒卖给了其他政府甚至恐怖组织。

2014年的一件事让人们意识到,让病毒失控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生物武器。美国马里兰州国家卫生研究院的科学家在打包一间实验室的物品时,发现了六只旧的小瓶子。

这些瓶子是20世纪50年代的遗留,里面装着天花病毒。在WHO的天花清扫中,它们显然被忽视了,尽管它们藏匿的地方是世界上领先的医学研究中心之一。

反对完全清除天花病毒的人认为,无论新一轮疫情爆发的风险有多小,风险毕竟还是存在的,因此就有必要对天花病毒进行更多研究。毕竟关于病毒我们未知的太多了。

天花只会感染人类这一个物种,但近源的痘病毒属成员则能同时感染好几个物种。没人知道天花病毒究竟为什么这么特殊。

如果天花在未来几年内再次爆发,快速诊断可以挽救数不清的生命。但目前的诊断基于过时的技术。

为了研发更先进的方法,科学家得有样本来测试,最起码得能准确区分天花病毒和其他痘病毒属的成员,而这只有用活的天花病毒才能实现。

同样,科学家也可以利用病毒来开发更好的疫苗和抗病毒药物。

关于天花的争论最终并没有达成一个明确的结论,人们只是达成共识,在未来有必要的情况下再继续讨论。但尽管两派意见仍然相持不下,科技的进步却完全改变了辩论的内容。

20世纪70年代,科学家首次发明了对生物体中的遗传物质进行测序的方法。DNA是一种双链结构,每一条链都是由一系列的碱基排列而成,而RNA则是一条单链。

基因中有4种不同的碱基。你可以把基因理解为一种语言,这种语言不是由26个字母,而由4个字母组成。

人类细胞中的所有DNA(也就是人类基因组)加起来一共是32亿个碱基对。

如果每个碱基对都用一个字母代表,那么整个人类基因组这本巨著的长度是《战争与和平》的1000倍。

初期DNA测序采用的方法非常耗时,而且结果不是很可靠,因此科学家用地球上最小的基因组做最初的测序尝试,他们选择的目标就是病毒。

1976年,科学家正式发表了MS2噬菌体的基因组,这个基因组仅有3569个碱基对。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科学家陆续发表了其他病毒的基因组数据,包括在1993年发表的天花病毒基因组数据。

通过和其他病毒基因组的对比,科学家获得了天花病毒蛋白质运作机制的线索。

研究人员又对来自世界不同地区的天花病毒株的基因组进行了测序,发现这些基因组之间几乎没有差异,这个信息非常重要,为未来迎战新的天花爆发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基因测序技术又启发了另一项意义重大的研究领域:科学家从零开始利用碱基合成基因。

最初组装的只是一小段遗传物质。但就是在这时,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病毒学家埃卡德?维默尔已经意识到,病毒的基因组就恰好是一段足够小的DNA,完全可以人为合成。

2002年,他和他的同事们参照脊髓灰质炎病毒的基因组,合成了数千段更短一点的DNA片段。

然后他们用酶把这些DNA片段连接在一起,再用最终合成的DNA分子作为模板,制造出了相应的RNA分子。

这样,一个脊髓灰质炎病毒基因组的完整副本就真实地呈现在了人们眼前。维默尔和他的同事们把这段RNA放到装满碱基和酶的试管里,新的脊髓灰质炎病毒就自动开始组装。

换句话说,他们从零开始制造出了脊髓灰质炎病毒。

天花病毒是整个病毒家族里的巨无霸,它们的身材是脊髓灰质炎病毒的25倍。这么大的尺寸对于从头合成来说是巨大的挑战。

但可以想象,如果给予足够长的时间,一个训练有素的大型实验室终将可以成功。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有人真的试图用维默尔的方法复活天花病毒,但同时,也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不能实现的。

在经历了对天花长达3500年的苦难和困惑之后,我们终于开始对它有了一些了解,并终于能阻止它对人类的破坏。

通过研究天花我们更加确信,它对人类的威胁不可能被彻底抹除。我们对病毒日益增长的知识,在某种意义上让天花能够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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