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第1部分阅读(1 / 2)

加入书签

春慵

作者:扁莜璃

爱久了出逃了

抛去前尘

世间谈笑漫追随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宫廷侯爵青梅竹马

主角:冉冉,卞修,颜绍辞

第1章

那年的春光特别好,繁花裹住的是无尽的高墙和明媚的时光。远处的山峦轮廓依稀显现,如画师笔下的泼墨,恣意而又张狂。春风醉人花也醉,风过花舞翩跹,笑靥涌,香浮动。

“冉冉公主,冉冉公主。”

几位宫人在宫内一隅焦急搜寻,花叶宛转间却始终寻不着那嘴角带笑的顽皮女童,只得跺脚离去,也震落些许花雨。

待得周围渐趋安静,一簇开得正烂漫的芍药被拨开,羊脂般的小手露了出来。接着探出的是春日柳梢般的小脸,满含着得意与坏笑,看清四下无人后便飞快窜出,拍着华丽衣裙上的尘土嘀咕:“笨死了”

阳光似一缕缕细密的金线,温柔地陇上花叶间的小女孩。眼眸微弯如弦月,肌肤好似未经触摸过的白菊花瓣,精雕细镂微带梨涡的小脸诉说着最无邪的年华。不过是个七八岁光景,未经风浪未经严冬一如春天般美好的小女孩。

小女孩窥伺了一下四周,又抬头看了下头顶的槐树,槐花瓣飘舞起来。一转眼,狡黠带笑的小女孩已噌噌爬上树,坐在枝桠上高兴地拍手:“现在安全啦。”

春日慵懒无力,春困密密袭来,小女孩忍不住抱着树干打起盹,弱小的身体在满树槐花间恬静柔美。朦胧间睁开眼,似看到树下立着一个少年,玉色锦袍奕奕,长袖随风拂动,槐花瓣落入他发间衣侧竟流连不去。

小女孩一时晃了眼,未料分了神就此掉落下去,直至预期的疼痛没有触及,她才从捂脸的指缝间偷偷露出一双眼,这一眼便定格在指缝间。

身下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的意外惊到,细长的眉眼略皱起,定定地看着坠落在自己身上的“庞然大物”。他脸上似笼着一层荧光,鬼斧神工雕刻出的脸就这么呈现在小女孩面前。

过了好半晌两人才起身,好在均无碍。她的狼狈衬着他的沉静,在槐花树下悠悠而立。这样云淡风轻的春日午后适合歌唱,花开的声音为伴奏,风在一旁和音,连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愉悦的香。

“你生得真好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少年似笑非笑,声音却不清不淡,“那是形容女孩的话,我是男孩。”暗自思量这个大胆的小女娃是打哪来的,这个年龄的公主他都认得。

“哦。”小女孩嘴上应着,弯弯的笑眼里却带着一抹恶作剧,“男孩子哪有这么好看的,我说你一定是女孩。”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软软绵绵的笑声在花间荡漾。

少年也不见愠色,低头很快在小女孩笑意肆然的嘴上啄了一下,继而含笑问:“女孩子会亲你吗”

小女孩的笑容全都僵在了唇边,脸上立时飞起两团红雾,红扑扑十分讨喜。虽然才八岁,不谙世事,却也隐约知道这是件羞人的事情。可爱的眼皮连眨了好几下才大叫着跑开,两条腿蹬得飞快,“你是坏人,我要去告诉皇父。”

“皇父”少年的笑意也隐没在唇角,敛了神色,与他几近完美的容颜不甚契合。这般称呼他父皇的,整个宣国皇宫内只一人。

那一年小女孩八岁,少年十三。小女孩自然没有去告状,而只是一个人悄悄躲了起来。

冉冉公主,宣国皇宫内一个特殊的存在,也是一个谜。尊为公主,却并非当今圣上的亲女,只是圣上收养的孤女。虽非亲生,入宫四年却受到皇帝无限的宠爱,胜过任何一位皇子公主。

如此一来,传言就如细密的风一样充斥在宫廷各个角落:她是圣上遗落在民间的明珠或者圣上待她长大后便要纳入后宫为妃她是狐媚子来霍乱宫廷只是随着皇帝的一纸诏令,所有流言不攻自破,却更让这位冉冉公主成为迷雾中的迷雾。

那诏书意为:能娶冉冉公主的皇子,即是太子人选,他日可登大宝。也就是说,娶冉冉的皇子就是下一任皇帝,而前提当然是冉冉愿嫁。

鼻中似闻到淡淡的熏香味,思绪略有中断,却又缓缓沉了过去。

那少年是皇五子卞修,圣上宠妃方贵妃所生,五年前随前国师出宫学艺,今才回宫。

御书房内,年过四十的皇帝威严而坐,众位皇子垂首正襟而立。放眼一望,皆是华服俊逸公子,数不尽的风流年少和青春恣意,却在这半严肃中透出黯沉。

皇长子骄逸滛靡,终于惹出滔天祸,吏部侍郎之女因其自尽未果,人渐痴呆。皇帝怒其不争,训话众皇子。

御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阳光宣泄而入,一只小脑袋凑了进来,笑眼弯弯灿烂至极,打破了一室的肃然。

皇帝的脸色瞬间缓了下来,柔声道:“冉冉,你怎么来了”

冉冉怀里搂着一只慵懒酣睡的肥猫,闪进门内,额上还透着薄汗。听宫人说皇父雷霆大怒,皇子哥哥们都被叫去御书房训斥,她过来看看,只是顺路,顺路而已。

“皇父,我来找卞修,他在不在这儿”

身形颀长的少年看向门口,眼波流转间神色不明。那弥散在柔和阳光里的少女笑容璨若明珠,瞬间点亮一室晦暗。

“皇父和众位哥哥还有事,你先回去好不好”温柔的声音不带皇者的威严,而只是慈父,令众皇子既觉心安又觉艳羡。

“不,我要卞修陪我去玩。”冉冉的嘴巴委屈地抿着,眼里似有晶亮,怀里的猫也感觉到什么,扭动了几下。

“也罢,卞修,你且随冉冉去,其他人也散吧。”

众皇子行礼:“儿臣告退。”

冉冉捧着肥猫疾步跟在卞修身后,顾不到身后感谢的目光、惆怅的目光、羡慕的眼神,甚至忌恨的眼神。皇帝则看着冉冉离开的背影浅笑,鬓间华发亦在笑,“小丫头开始长大了。”

实在太费力,冉冉只得将手里的肥猫交予贴身宫女香儿,提着裙摆奋力追了上去。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卞修总是对她爱理不理,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他从未对她笑过,这让她误以为那次的笑容只是梦境。

“卞修,我们去那边的假山上玩好不好”讨好的小脸在征求卞修的意见。其他皇子她皆以哥哥称呼,唯独对卞修直呼其名。

“随你。”淡淡的敷衍声似要拉远两个人的距离,却融化在风里。

冉冉独自一人玩了好一会,卞修却只在一边静静看着。夏日炎炎,宫里高树上亦有恼人蝉鸣,声声催的人昏昏欲睡,冉冉熬不过倒在假山石上寐了过去。

醒来后已是黄昏,冉冉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寝宫内,风吹纱幔粉色流淌,说不出的惬意,

秀气的懒腰伸了一半停住,慌忙叫来香儿,“是谁把我送回来的卞修呢”

香儿掩嘴窃笑,如花年纪全写在了脸上,使坏地眨眼,“公主,是五皇子背你回来的。”背字,故意拖长了尾音。

啊冉冉睡眼里还微有湿意,脸上也带着大梦初醒的迷蒙,笑意却再也掩不住。一室的粉色氤氲,全都幻化成少女欲语还休的羞涩。

自那之后,冉冉养成了随地睡觉的习惯,因之每次都会有人背她回寝宫。草地上,花丛间,树下

“公主,公主。”

镶着夜明珠雕着藤纹花边的铜镜前趴着一位华服女子,垂下的手晶莹如玉,纤长细巧,盈盈生辉。

轻柔的声音仍是惊醒了伏在铜镜前的华服女人,短暂的迷茫之后轻笑出声,居然趴在梳妆台前睡着了。窗内镂空香炉中紫烟袅袅升起,窗外霰雪飞扬,浑然两个世界。

爱情就像窗外的雪,越是在手心里握的紧,越是消失得快。

二十出头的香儿早已褪去少女的青涩,称呼却从未改变,复又提醒:“公主,该去太后那了。”

“嗯。”

镜子里的人应着,容颜依旧姣好如二月枝头的豆蔻,声音依旧脆柔带少许妩媚,却已鸾锦凤裘贵为皇后。

两年前皇父病逝,在病榻前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冉冉,皇父,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幸福,皇父会让你成为最尊贵的女孩,你会幸福的。”

她在病榻前哭了三天,也没能挡住阎罗的脚步,那个最爱她的长者还是阖目而逝。彼时深秋,即使宫廷繁华亦满目萧瑟,凄凄哀哀落叶遍地。

她做了皇后,卞修成为新帝,她的丈夫。可是皇父啊,最尊贵并不意味着幸福,那只是一座高空楼阁,幸福亦缥缈如指间沙。

新婚大典隆重盛大,乃宣国立国之最。

新房内红色蔓延,熠熠灼人。大红的喜烛巍然而立,烛泪眷恋地滴滴淌落,化成诡异旖旎的形状,直至燃尽。

漫布的红色终成遗憾,带着枯涩的味道。

冉冉的少女时代,也终结在这无边的红色中,真正意义地结束了。

第2章

头上绕着大髻,繁复点缀着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嵌宝石云形钗等发饰,压抑难当。只是时间一长,冉冉倒也麻木地没有丝毫感觉了。

拖起层叠迤逦的长裙席地而过,仿佛一室的光华都弥散着芬芳的气息。冉冉款步出永央宫,融入纷扬雪景。这个皇后寝宫,两年来卞修未曾踏入一步,与冷宫无异。卞修应该是个好皇帝,两年来尽心执政颇受臣子爱戴,也不沉迷女色,只除了他的青梅竹马唐绯语“竹郎骑马来,绕床弄青梅”那般真正的青梅竹马。

先帝临终前交代卞修,五年内不得纳妃,终生不得废后。如果不是有这誓言,想必唐绯语早已入主后宫位居四妃之一。

迈着细碎的步子,千丝万缕的凛冽冬风突袭而来,冉冉不由得裹紧了白色狐皮裘衣。梅花四处亭亭立着,静心嗅闻,可觉缕缕花香沁入耳鼻,给冷酷的严冬添了丝清雅。

远处亭中传来一阵笑语,冉冉抬首望去,那是他的丈夫,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卞修未着龙袍,穿着月白的织锦便衣,下摆用丝线绣着金龙,头发仅用玉冠束起。明明是脱俗谪仙般的装束,却硬是让他穿出了几分魅惑的味道。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槐树下的少年,不是那个会背她回寝宫的少年,他已经是一国之君,浑身孳扬着清贵之气,举手投足皆散发着皇室贵胄所独有的气势,当然,也会是很多女人的丈夫。

卞修和唐绯语似是在亭中作画,这番雪景下可能在画梅。唐绯语是当朝宰相的侄女,而宰相是方太后的表哥。她原先以为唐绯语会是个清雅如兰般的温柔女子,却不想竟是个大大咧咧的豪爽女子,琴画书剑更是远胜于她,让她硬生生压下了妒忌之心。

卞修在唐绯语面前便有了笑容,如月华浮出云端。看到卞修的笑容,冉冉不禁失笑。卞修本不是不苟言笑冷漠之人,却只对她吝啬至斯。

她以前很多事不懂,只是单纯地想和卞修在一起。可惜她固守着皇宫里的天真无邪,却忽视了宫外更加广袤的天空,卞修和唐绯语早在她之前就已认识。

“公主。”香儿的声音软软响起,带着一丝怜惜。

冉冉回过神,揉揉香儿冻得红肿的脸,笑道:“走吧,再不去又要挨骂。”

香儿扶好冉冉,往方太后的慈仁宫行进。风雪中两个相偎的身影渐行渐远,她们的脚印随着窃窃私语被大雪慢慢覆盖,好像从未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慈仁宫是方太后寝宫。方太后亦即卞修的母妃,昔日的方贵妃,现今六宫的统率。

慈仁宫的宫女见了冉冉和香儿也冷着脸,有主子撑腰,她们丝毫不把这位形同虚设的皇后放在眼里,冉冉对着香儿暗暗做个鬼脸。

内里步出一人,亦是锦衣华冠,灿烂清隽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阳。

“皇后来了。”

温润的声音清泉般缓缓滑过心间,冉冉抬起臻首笑眼明亮,“皇二哥哥。”

这人便是先帝第二子卞哲,现在的二王爷,也是先帝离世后众皇子中为数极少的仍与冉冉交好的一人。

那两宫女见着卞哲直行礼,卞哲擦身而过在冉冉耳边小声道:“今日太后心情不错。”

冉冉会意地回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方太后素来厌恶皇后,举宫皆知。卞哲温笑着离去,冉冉则踏入慈仁宫正厅。

百鸟朝凤的镂空屏风,富贵高雅;堪比人高的粉彩荷莲飞燕纹花瓶,其上的双燕栩栩如生欲飞;东墙上一幅前朝画圣的锦绣江山,挥洒自如价值连城

方太后斜躺于踏上,未着凤服,云髻高挽,姿态优美,旁边一个梳着双髻的宫女在给她捶腿。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无一丝细纹,眉眼间仍透着妩媚妖娆。

“儿臣向母后请安。”冉冉下了个无可挑剔的礼。

“唔。”

方太后抬眼,精光顿现,扫向冉冉,“坐。”

冉冉有些受宠若惊,这赐坐还是头一遭,怪不得刚才卞哲说方太后心情不错。依言坐下,平视着前方的香炉,烟雾一阵阵拢起,又诡异地消散。

“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事和你商量。”方太后放下手里的珠串,长长的指甲轻轻划着。手一如少女般白皙,却终归不如少女般细嫩,譬如说眼前的人,想到这,眼里又是一抹狠戾。

冉冉直视她:“请母后吩咐。”

方太后的眼肆意飘向冉冉的肚子,“皇上年纪不小了,你的肚子也一直未有起色,所以”

“所以母后想为皇上纳妃。”冉冉笑着接口。大婚两年,她依旧处子之身,何来子嗣

方太后赞许地点头,妩媚而凌厉的眼落在冉冉脸上,“皇后是明理之人,虽说先帝遗言五年内不许纳妃,可皇后是先帝最疼爱的晚辈,由皇后出面,想必没有忤逆先帝之意。”

冉冉脸上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着,只片刻功夫便温顺答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一切听母后安排。”

“很好,选秀事宜就全权交予皇后负责,修儿那里我自会说服。”

方太后重又软软躺下,闭目休憩。冉冉行了个礼,退下,这才明白为何今日方太后的心情如此畅快。在宫里,如果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丈夫的宠爱,挣扎不得,也不能挣扎。

外面的雪似乎下得更大,冉冉的笑脸也异乎寻常地闪亮,不停拉着香儿闲聊。香儿微有诧异,不知在太后那里发生了何事让主子有些反常。大雪纷飞疾步间撞上一人,冉冉栽倒在地。

“大皇后”一个尖细的太监喝着,“胆”字缩回了喉间。

雪花飘落在冉冉长长的睫毛上,顷刻化成雪水,眨眼便落。眼角触及来人那一片明黄的耀眼衣角和玄黑貂皮靴,冉冉嘴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起身行了个礼:“臣妾一时心急,皇上莫怪。”

那抹明黄的挺拔身影停留数秒便踏雪而去,未留下只字片语。

灯火一处接着一处泯灭,宣国宫殿也陷入沉睡。

皇父啊,冉冉想离开了,你会同意吧桌案前,冉冉正在发呆,曾经爱笑的翦水双眸满是迷茫。

“皇后,这就就寝吗”

“不,陪我出去走走。”冉冉嘘了口气,这般寂静的夜也只适合轻声慢语。

冬日的夜空清朗高远,星光依旧灿烂,月下的皇宫看起来朦胧迷离。冉冉的目光虚无地落向宫外,她才十七岁,以后几十年就这样过去

“皇后,我回去替你取件披风,这外头着实冷。”

冉冉点头,香儿跟着她十多年,感情自不必说,如果没有她,日子怕是会更难捱。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