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糖黐豆与水沟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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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巫婆,无老窦。”

“死人猪头,你有老窦,你全家都系老窦。”

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我和猪头每次争吵到最后,必然是这两句对骂。互相伤害,毫无营养,却乐此不疲。

我叫梁武晴,“巫婆”是本人的花名(绰号)。我爸没有死,只是跟我妈离婚了。我们关系很正常,很融洽,只是见面很少。

巷子里头的孩子谣传我没有爸。

当时我们小孩子圈里,有句顺口溜:“解释即是掩饰,掩饰即是无出息。”

为了显示我有出息,所以我也懒得解释。

“猪头”,又叫猪肉荣,写在作业本上的名字是赵友荣,是我的幼儿园兼小学同学,与我住在同一条巷。

我们这条巷,隐藏在广州老城区的腹地。都是老房子,青砖灰瓦,几乎掉漆的木窗,有些人家还固执的保留着广州西关传统的脚门、趟栊和大木门。

屋前檐下,不管晴天雨天,总有衣服高高晾起。

猪肉荣每次来我家,在进门前必然抬头行注目礼,他要看看头上有没有晾裤子,特别是内裤,如果有,他就站在门口抿着嘴不进来。我妈不太喜欢猪肉荣,看见他站门口,故意装没看见。我外婆心肠好,看见他站在门口不说话,默不作声的把门口的裤子叉开,这样他才敢进来。他不知道听哪个大人说的,小孩子从裤档下面走得多了,会不长高。

门口两边,摆放着杂物和单车。攀藤的绿植,粉红色簕杜鹃,在这里见缝插针的野蛮生长。从来没有人来修剪它们。

有时,我会指着墙根上那粉红色的簕杜鹃,跟我妈说,你看,这花开得多漂亮。

我妈总是敷衍地回答,一般般啦,这花哪都有。

在广州,粉粉的簕杜鹃的确很常见。

但我家门口的簕杜鹃,它不是常见的那种。

常见的那种,在天桥两边,或在公园一角,由人工栽种,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却毫无生气。是开得灿烂,却开得很假。

它不一样,生长穷街陋巷一个在不起眼的墙角落,枝叶野蛮生长,毫无章法,但总是生机勃勃。

我觉得非常浪漫的事,我妈却不屑一顾,这可能就是代沟吧。

我妈是某大百货商场的售货员,最大的爱好是煲剧和打麻雀。她总是嫌这里又残又旧,没有电梯楼高档。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嫁个有钱人住大别墅。

从幼儿园一直到小学三年级的这段时光,我和猪肉荣关系亲密,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一起玩,形影不离。大人们都说,我们好像一对“孖公仔”。

我们这一对“孖公仔”,没事的时候,亲密无间,可一但吵起来,就撕个你死我活。

还是我外婆总结得好,说我们“好起上嚟糖黐豆,唔好就水沟油”。

猪肉荣每次都打不过我,到最后肯定是我以胜利者的姿态骑在他身上,抽他屁股,好像武松打虎一样。

猪肉荣无力还手,于是只能骂。但他嘴也笨,除了“死仆街”、“死巫婆”,就是“无老窦”。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揪起他的细皮嫩肉,像拧可乐的瓶盖一样,一百八十度使劲旋转,并恭喜他“全家都系老窦”。

其实,每次和好后,猪肉荣总会跟我道歉说,武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啦之类的话。

那语气,那诚恳的态度,像个小大人似的。

我知道,猪肉荣跟着他奶奶看了太多韩剧,“韩毒”入脑了。

不过,对男生的话,不用太认真,听听就好。下次我们吵起来,他头脑一热,啥都不记得了。又继续“问候”我爸。然后,又道歉。

其实,猪肉荣没有必要道歉,我根本没放心里去。

讲真的,我没有感觉自己比其他小朋友不幸。至少,我比猪肉荣幸福多了。

猪肉荣的爸妈感情不错,但隔三差五的就会“藤条炆猪肉”。

我们的巷子不深,住着十来户人家。巷头有一棵大榕树,我家就在榕树旁。巷尾有两株黄风铃木,紧挨着的就是猪肉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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