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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说得很平静从容,仿佛一个老者在轻声对晚辈闲闲地说着话。话初起时,声音还在长街尽头,可话落下时,已到了法场中央。

众人皆是眼前一花,便见一名青衣老者站在了谢朗身前。

刽子手却难以收势,斩刀依旧挟着雷霆之风落下。眼见就要落在谢朗颈间,青衣老者微一抬手,虚空一点,斩刀忽然飞上了半空,刽子手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推来,如断线的纸鸢般向后直飞,跌在刑台之上。

许久,“噗”的一声,斩刀落下,没入法场一侧房屋的挑檐中,只有刀柄仍在外剧烈震动。

青衣老者转过身来,看向德郡王,德郡王吁了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

青衣老者再看向面色灰白的雍王,雍王纵是皇子之尊,也不得不弯腰向他行礼,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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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总管,可是父皇有旨?”

一听这位青衣老者竟是被传成陆地神仙般的人物、宫内三大侍卫总管之首的左寒山,法场内外数千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凝在他身上。

左寒山眯起眼来,忽然捂着胸口轻咳一声,继而微微一笑。他声音不大,却让法场内外数千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有旨,谢朗一案,由于有新的证据,着将其押回天牢,三司择日重审。”

一片混乱中,谢朗被重新戴上枷锁,推回囚车。他没有看喜极而泣的郝十八和红蕖,也没有看满面铁青的雍王,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左寒山的衣襟一角,那处,有数点殷红的血迹,宛如一朵朵火红的花。

是谁的热血?染红了那袭青衫——

接下来的七天,对谢朗来说,比先前几个月还要难熬。

当他终于看到天牢外温煦的冬阳时,顾不得依然囚衣在身,冲到陆元贞的面前,连声问道:“蘅姐呢?她在哪里?”

陆元贞微微一愕,正不知如何回答,身后有人大笑道:“小谢!”平王披着雪貂裘急步走来,一把揽住谢朗的双肩,纵声大笑。

下了一个多月的大雪终于停了,平王眸中也有着如冬阳般的暖意。他百感交集地看着谢朗,许久,轻声道:“小谢,你受苦了。父皇召你入宫。”

谢朗换下囚衣,接过小柱子递上的黑氅,大步跟上平王,道:“王爷……”

平王停步回头,微笑着看向他。谢朗犹豫片刻,问道:“王爷,蘅……薛先生呢?”

平王神情一黯,谢朗看得分明,脸色大变,猛地攥住平王的左臂,急道:“蘅姐她怎么了?!”

平王怔了怔,看着眼前之人,再与陆元贞眼神交汇,皆自心底暗暗地抽了口冷气。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碧纱七香车。车内,柔嘉挑起淡红色的帷帘,望着谢朗,嫣红的双唇一分分失了血色。

太清宫西南角的云台是一处三楹小殿。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息,谢朗随着平王踏入殿门,急速冲到床前。

宫床上挂着的青罗纱帐让床上躺着的人似笼罩在一团青雾之中。她那么安静地躺着,似正做着一个宁谧的梦。但她的面色却是一片毫无生气的灰白,让人不忍直视。

薛忱抬头看了谢朗一眼,暗暗地叹了口气,推动轮椅离开。

谢朗在床前呆立良久,慢慢地在床沿坐下。

这萦绕在梦中的素颜,这双清瘦的手……

谢朗慢慢地伸出手去,指尖轻轻碰触着她落在锦被外的右手。她的手指如此冰凉,似寒冰一下子穿透他的肺腑。

他蓦然一震,猛地将她的手掌覆入掌心,紧紧握住,用尽全部的力气握着,仿佛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松开……

“蘅姐……”

七五、嶙峋突兀是人心

十月间,景安帝便命弘王开府建制,并将皇宫西南面一直闲置的兴庆宫赐给他作为王府。景安帝病情时好时坏,政事多由弘王摄理。其时平王被禁、谢朗下狱、裴无忌反出边关,朝野揣摩风向,莫不认为平王失势,景安帝已属意弘王为太子,兴庆宫一时成了炙手可热之处。

可风云突变,天清阁阁主在最后关头赶回涑阳,连环案真相大白于天下。景安帝震怒,谢朗无罪开释,风桑、张保下狱,平王重回朝堂。在所有人看来,兴庆宫华美的琉璃瓦,在积雪的压覆下似乎已失了些光泽。

兴庆宫内,弘王此时的脸色,也如同檐上的琉璃瓦一般,满面冰寒。

雍王从未见过长兄对自己如此颜色,心中畏葸,面上仍涎皮笑道:“皇兄放心,张保的族人都捏在我们手掌心里,他不敢……”

弘王气得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张保做下那混帐事,你也跟着头脑发热不成?!他一个十府府尹,保不住就毁得干净一点,你居然还听他的唆使,调人去截杀薛蘅!柔嘉都险些丧命,这不明摆着把火往我们身上引吗?!如果不是我见机快,把那些受伤被俘的人先给料理了,你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

雍王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弘王怒极反笑,“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

“这个……”雍王嗫嚅半天,凑到弘王耳边说了几句话。弘王怔了半晌,忽地起身,抓起一把椅子,将近身的瓷器砸了个粉碎。

雍王吓得缩到了墙角,待弘王坐回椅中,急促的喘气声平复了一些,他才重新凑到弘王面前,“皇兄,您放心,若是父皇真要追究,我死扛着就是。反正账册中也没写着是送到了皇兄的庄子里。”

“呸!你还有脸说!你个不长进的混帐东西,为了贪那点小钱,把老子也拖了下水!我什么时候收了你的黑钱?!也不动脑子想想,我若坐上了那个位置,这天下都是我们的,你想要什么不成啊?!你就那么没出息!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还把风桑扯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埋下这颗钉子?!”弘王暴跳如雷,一巴掌把雍王打翻在地,犹自觉得不解恨,又继续一脚一脚地往他身上踹去。

雍王身上剧痛,一边躲闪,一边分辩:“大哥,别打了,别打了!哎呦……大哥、大哥,你以为那钱光是我一个人吃的吗?我哪有那么大胆子啊?你想想,我们在朝里笼络大臣、招兵买马,还有,饥荒来了,要施舍灾民,收买人心,还得贿赂东桑南梁北梁这些蕞尔小国的君臣。这里里外外的打点,哪里不要钱?!你以为我会下金蛋吗?我、我这也是为了咱们的大事呀!”

见弘王仍是一副要将自己吃了的怒容,雍王将心一横,梗着脖子道:“皇兄,反正银子你也有一份,虽说你当初收的时候不知道就是张保送的,可现在你也没办法把银子吐出来。咱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你说咋办吧?”

弘王头大如牛,当初为培植势力,才着意把雍王笼络在自己身边以为助力,却不料这个皇弟竟如此不成器,收受黑钱、激起兵变、暗杀铁泓、陷害谢朗,竟都事先不向自己请示,枉自己事后一直替他收拾烂摊子。眼下己方如此被动,眼见平王正步步反击,若将自己辛辛/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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